今夜没有遇见(3)

　　这些都是从命案现场收集过来的口供记录，包括摄影棚的工作人员在内，只要在最后这段时间跟袁思接触过的人，都被叫来警局协助调查。口供的内容大同小异，袁思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喜欢耍大牌，口碑一般，事业一直停滞不前，但在今年忽然接到了一起服装品牌代理，身价上涨了许多，没有自杀的理由。
　　据她助理所说，袁思烟瘾很大，事发当天她独自到摄棚影后面的阳台抽烟，大家都在忙于整理现场，谁也没有发现她什么时候走进逃生通道，开工之后找不到人，打电话也一直关机，负责人还为此大发脾气，直到警察找上门，才知道她出了事。
　　法律在认定一个人是自杀还是他杀时，都要具备相应的条件，遗书及动机是至关重要的两条，从种种迹像表明，袁思的死很明显是人为造成的，但通过对现场的勘察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目前首先要排除的就是失足坠楼这一可能性。
　　肖遇看着手里的图片陷入沉思，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高志尚拿着一个档案袋走进来：“肖队，这是法医科送过来的尸检报告。”
　　肖遇从他手里接过来，抽出里面的资料，尸检结果写得很清楚，死者身上多处骨折，口鼻流血，内脏破裂，说明曾受到剧烈冲击，这些都符合坠楼的特征。除此之外，死者手掌上有微许擦伤，伤口没有结痂，且血液渗出量较少，伴有灰白色水泥粉未，极有可能是死前挣扎所致。
　　“死者遗体现在在什么地方？”肖遇问道。
　　“已经送回太平间了，她的家人正在办理认领手续。”高志尚紧张的问，“肖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肖遇沉思片刻，站起来说道：“你跟我去一趟案发现场。”
　　已经快到中午了，百盛广场上人来人往，依旧十分热闹，损毁的表演台还没有拆掉，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发黑，几个路人站在旁边指指点点，似乎正在议论命案的事。保安见到警察登门，立即迎上去，肖遇说明来意，在他们的带领下乘座电梯来到十二楼。
　　百盛大厦是一座写字楼，位于宜城市中心，地段繁华，交通便利，因此入住了许多家大大小小的企业，十二楼被租给了非度摄影工作室，刚出电梯门就看见墙上贴着极富艺术气息的公司名字，只不过大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上班。
　　“出了那种事，他们今天都放假了。”保安解释道。
　　肖遇点点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逃生路线图，发现这层楼共有左右两个逃生出口，一个在摄影棚外面，而另一个，就在这条楼道的尽头。
　　肖遇向那里走过去，发现防火门敞开着，还用块大理石档住了门板，按消防规定防火门在日常时间是要关闭的，高志尚回头询问的望向保安，那名保安很不好意思，连忙跑过去挪开大理石块，尴尬笑道：“可能是保洁员在打扫卫生时忘了收回去吧。”
　　“以后注意点，出了意外谁都负不起责任。”虽然这是消防的工作，不过高志尚还是提醒了一句。
　　保安点头如捣蒜，肖遇已经拾阶而上，来到十三楼时才发现这里原来是直通天台的，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通过这条逃生楼梯出现在案发现场。保安站在入口处不敢靠近，正午的阳光浓烈洒下，肖遇沿着天台边缘缓缓踱步，来到位于表演台正上方的位置。根据天气预报，事发当晚的风力不过二级，不会对死者的坠楼地点产生影响，也就是说，死者真正的遇害地点，就在这附近。
　　肖遇向旁边走了几步，借着阳光很快发现护墙边缘那几道淡淡的血迹，他探身向外望去，果然在外层墙体上看见两块明显的污迹。肖遇脑海里浮现死者坠楼前拼命挣扎的情景，她抓着护墙边缘，脚用力蹬着，想要摆脱死神的束缚，然而却没有让凶手产生一丝怜悯。他眼睁睁看着她摔下楼，然而借着骚乱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从逃生通道离开。


第5章 这里无所不能
　　凶手似乎对死者的行踪很了解，否则他不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用了什么方法将死者引到十三楼，是巧合，还是早就设计好的陷阱？还有死者手里的蔷薇花，又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肖遇站在天台边缘，橄榄绿警服笔直的穿在身上，阳光雕刻出他冷峻的眉眼，保安站在远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会打断他的思路。高志尚踌躇半天，终于向他走过去，小心翼翼询问道：“肖队，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物证都送到技侦科了吗？”肖遇问道。
　　“嗯，都送过去了，比对结果应该这两天就会出来。”高志尚应道。
　　“查清楚那朵蔷薇花的来历。”肖遇的直觉一向很灵，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表明这两者有直接关系，但任何出现在死者身上的物品，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线索。
　　“行，我知道了。”高志尚点头应道。
　　他们离开这栋大楼，广场上几名工人正在拆卸表演台，保安解释说这里本来要举办一场歌友会，因为这场意外临时取消了。在现场指挥的是一名带眼镜的年轻人，正在让工人把拆下来的钢管搬上货车。
　　“他们是哪家公司的？”高志尚习惯性问。
　　“这我还真记不住了，得回去查查记录。”保安挠挠头说道。
　　“没事，有需要我们再联系你。”高志尚说。
　　肖遇看了一眼时间，让高志尚过一会把叶间的地址发给他，自己先驱车离开这里。他没有回警局，在收到短信后，直接开往目的地。
　　叶间窝在床上睡得正香，梦见自己银行卡的数字无限增长，他指着上面的零一个个数着，个，十，百千都还没有数到，那一长串数字就在咚咚咚的敲门声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叶间大受打击，顶着一头乱发猛得从床上坐起来，懊悔的往自己额头拍了两下，哪怕是做梦也好啊，就不能让他过会发财瘾吗！
　　梦虽然醒了，敲门声却还在继续，叶间眨眨眼睛，终于反应过来，趿着双拖鞋走过去，一边开门一边没好气的问：“谁啊，这么大清早就”
　　话还没说完他就愣在那里，眼前这个人，虽然已经换下警服，但那鼻子那眼睛，不就是那个硬抢了他照片的王八蛋警察吗！
　　“现在是下午两点。”肖遇看着手表说。
　　叶间气不打一处来：“两点怎么了，两点睡觉也犯法吗？”
　　“查案。”肖遇例行公事的向他出示证件。
　　“做人要厚道啊，照片你不都拿走了吗，还查什么？”叶间瞪着他问。
　　他似乎没有要请人进门的意思，肖遇顾自迈了进去，这间一室一厅不过就五十多平米，却到处堆的是东西，沙发上扔着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连坐人的地方都没有。肖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叶间，叶间愣了片刻，好不容易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大步上去三两下就把衣服卷成一团塞进柜子，弯腰恭恭敬敬地伸出手：“肖大警官，您请坐。”
　　肖遇忽视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心安理得坐下来，问道：“你上次提到的那个雇主，后来有没有再联系你？”
　　“没有，不过今天就是交货期，他应该会来找我吧。”提到这个事叶间就泄气，白忙活一星期，一分钱都没挣到不说，连订金都要退给人家，他打车的费用找谁报销去呀！
　　“想办法套出他的地址，尽量不要引起怀疑。”肖遇说道。
　　“怎么，你怀疑他有作案动机？”叶间兴致勃勃问。
　　“不要打听警局内部的事。”肖遇斜了他一眼。叶间碰了个大钉子，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问：“那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已经做好听大道理的准备，什么惩奸除恶人人有责，电视上全是这套说辞，他连反驳的话都想好了，就等着对方开口再使劲怼回去，好一解照片的恨。但他显然要失望了，肖遇看着他，气定神闲吐出一句话：“因为你也是嫌疑犯之一。”
　　叶间一个踉跄，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你别跟我开玩笑呀，我可是社会主义旗帜下根正苗红的良民，怎么就成了嫌疑犯？”
　　肖遇淡淡的回答道：“凭那些照片，就足以让你被列为重点调查对象。”其实他很清楚，叶间没有作案动机，而且任何一个凶手，都不可能蠢到在杀人之后还逗留在现场举着相机拍照，但看到叶间手足无措的反应，他忽然觉得吓唬吓唬人也不错。
　　叶间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块石头，眼前直冒金星，半晌天才挤出来一句话：“我要是帮了你，是不是就可以洗清嫌疑？”
　　“那就要看你会不会配合我们工作了。”肖遇勾起唇角，这一句话彻底让叶间跌到谷底，体会到什么叫透心凉。虽然肚子里还有一大堆抱怨的话，但他现在只能赔着笑脸说道：“我刚才都说我是良民了，配合警察工作是我应尽的义务！你放心吧，我肯定想办法把他约出来，等有眉目后我马上联系你！”
　　话音才刚落下，他的手机就响起信息提示音，他下意识低头查看，神情一怔，藏藏掖掖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肖遇一眼就看出他的不自在，伸手说道：“把手机给我。”
　　“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仗义？”叶间犹豫的说。
　　“你要仗义还是要真相？”肖遇挑眉问道。
　　虽然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但也不能因为诚信就被当成嫌疑犯呀，况且还是一桩一分钱没有赚到的生意叶间果断勾选了后者，跟上供似的双手呈上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社交软件的聊天框，对方约他今天下午四点在怡和公园东边第三棵柳树下见面。
　　“你们接头的方式还挺特别的。”肖遇眼里忍不住浮起笑意。
　　“这可不关我的事，你自己也看见了，是他约的我。”叶间急忙撇清关系。
　　“走吧。”肖遇站起来说。
　　见他准备离开，叶间就差敲锣打鼓欢送了：“你放心，我一定把消息给你套出来！”
　　肖遇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叶间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指指自己问：“你要我和一起去啊？”
　　“怎么，你有意见？”肖遇微笑问道。
　　叶间差点跪下来喊大爷，意见？他哪敢啊！
　　“没有没有，你去正好，直接就能把人抓住，多省事多方便！”他快走几步，很狗腿的打开房门，“肖警官，您先请。”
　　门外黑咕隆咚的，采光窗透进来的光亮正好照在墙上，肖遇看见那块天然去雕饰的招牌：“无所不能侦探所？”
　　“因为什么差事都难不到我！”叶间拍着胸膛说道。
　　肖遇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对自己倒很有信心。”
　　“那当然，做事之前必须得先相信自己，才能让客户相信你。”叶间跟在他后面下楼梯，看着他穿着白衬衫的背影，好奇问道，“今天好像不是休息日吧，你们当警察的上班时间还能穿便服到处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