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爱人(10)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看清楚那些疤痕确实正密密麻麻地覆盖在上面，像是烧伤，也有些像是被利器划到的伤痕，甚至有一条从后腰直接延伸到肩膀去。
　　我整个人像是被钉在那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记得这些疤痕以前是没有的，何况季天澈被季家养得这样矜贵的人，这些疤痕根本没有机会出现在那里。
　　而且我们几乎一直在一起，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受的这些伤呢？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季天澈动了动，像是醒了。
　　我回头看过去，他正迷迷蒙蒙地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我，有些不太确定地问：“……笙笙？”
　　“是我。”
　　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尽量不着痕迹地帮他把衣服整理好，跟他说：“你喝多了，我叫人过来帮你。”
　　若是以前，我大概会想办法把人搬到卧室去，但是现在显然让其他人来做更合适一些。
　　我刚要走开去叫人，这时却突然被攥住了手腕。
　　“不许走！”
　　喝醉了的人此时正瞪着我，一副不讲理的样子。
　　我的手腕被抓得有些痛，试着跟酒鬼讲道理：“你喝醉了，睡在这里要生病的，我去叫人扶你去卧室睡。”
　　我试着挣脱开他去叫人，下一秒却只觉眼前一阵天翻地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拽到沙发上压在了身下。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此时眼睛还红着，哑着嗓子咬牙切齿地吼我：“ 不许去美国！不许跟陈子扬一起！”
　　我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身上又被他压制着，不禁也升起一股火来，“季天澈，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去哪里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认识这么久，我很少这样跟季天澈说话，他听完睁大眼睛像是也被吓到了，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
　　我见他这样气也消了一些，我跟个醉鬼讲什么道理呢。
　　我刚想推推他让我起来，这时却听到他突然来了句：“你后悔了吗？”
　　“什么？”他这一句太突然，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季天澈低头看着我，“当年你没有跟他走，现在后悔了吗？”
　　我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我当年要跟陈子扬出国留学的事，不禁有些意外，那件事他竟然知道。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听起来像是每说出一个字都会疼，却还是执意地问：“你要离婚，也是因为他吗？”
　　说着，伸出手指在我的唇上摸了几下，问我：“你跟他已经睡过了吗？”
　　我大脑空白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心里登时升腾起一股怒火，抬脚就朝季天澈身上踹了过去。
　　他没有躲，生生挨了这一脚。我这一脚踹得不轻，他额头都冒着冷汗，却没有放开我。
　　“季天澈，你发什么疯！”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神情像是清醒了些，“是啊，我在说什么……你跟我离婚，怎么会是因为陈子扬呢？”
　　我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就在我愣神的功夫感觉他摸了摸我的脸。
　　“当然是因为你不爱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下一刻，却觉得脸上突然一热，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脸上。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季天澈的眼泪。
　　等我看着他再想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已经放开了我。
　　他站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哑着声音跟我说：“沈笙，你走吧。”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想跟季天澈说什么。大概是想跟他说我们离婚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他，而是因为我们不合适。
　　但现在再说这些，显然已经没有必要了。
　　回到住处后，当天晚上我接到了季家打来的电话。
　　我把电话接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意外，电话那头是季家的管家。
　　他大概知道我今天去过，在电话里焦急地问我：“沈先生，您今天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少爷的钢笔？”
　　他见我一直没说话，又急急地解释：“不知道沈先生今天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具体什么样子我也见过，只知道是一支黑色的钢笔，少爷在家里已经找了整整一天了……”
　　我手里紧紧地握着电话，却始终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直到对方又叫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对不起，我没有见过。”

53.
　　国内的事情很快就处理好，我的那间小公司大部分都被我转给了公司的总经理，毕竟公司基本一直是他在管，我这里只留了一些股权。
　　快离开的时候我接到陈子扬的电话，他那个时候人在美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差的关系，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些不高兴：“灯灯，你真的要去英国？”
　　家里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我把手里的书放进行李箱，一边跟他说：“恩，先去那边住一段时间。”
　　陈子扬还是有些不甘心，“怎么就跑欧洲去了，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来这边吗？”
　　我像是想到什么，笑了笑跟他说：“我最近看了几部英剧，突然觉得那边挺不错，我等会儿把剧名发给你，你有时间也看看，挺有意思的。”
　　陈子扬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跟我说了声：“对不起。”
　　我怔了怔，想到他说的是什么之后最后叹了口气，“子扬，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季天澈他母亲来找我的时候我就不该答应，我早该想到他们只是想利用我！”
　　那件事我其实已经看开了，我希望陈子扬也能放下，刚想跟他说什么，他又急急说道：“沈筝的公司那边最近突然接了几个大项目，我找人查了查，那几笔单子都跟季天澈母亲那边的生意有关。”
　　他顿了顿，“灯灯，季天澈的母亲买通了沈筝，那天的事情根本就是个圈套。你跟沈筝是双胞胎从小一起长大，他要假扮你轻而易举，季天澈那家伙又喝了酒……”
　　“我知道的。”
　　我出声打断他，这些事就算子扬今天不说，我也早就猜到了八成，可就算知道了这些又能怎样呢。
　　我跟陈子扬说：“那件事你不要再想了，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我跟季天澈之间本来就有问题，这跟你没关系。”
　　陈子扬在那头沉默了很久，我有意打趣他：“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早就觉得我跟季天澈不应该在一起，现在我们离婚了，你反倒不开心起来。”
　　“我是怕你不甘心……”
　　我怔了怔，听到陈子扬叹了口气，跟我说：“我是怕你们彼此间有误会，现在就这样分开了，之后想起来了是要后悔的。”
　　听到陈子扬的话后我久久的沉默，连自己后来什么时候挂的电话都不知道。
　　我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忽然觉得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连呼吸都有种说不出的累。
　　就在我把收拾行李的事情放一放，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手机突然了。
　　我把电话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却令我有些意外。
　　是沈筝。
　　“沈笙，我想跟你谈一谈。”


　54.
　　沈筝将地方约在了一家咖啡店，我提早一些去的，到了地方才觉得有些眼熟。
　　这家店就在离以前的学校不远的地方，我想起来小时候我跟沈筝放学经常偷偷来这里吃冰淇淋来着。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这个时候正好是下午学生们下课的时间。我看着窗外时不时三三两两结伴而过的孩子，不由有些出神。
　　我跟沈筝虽然是双胞胎兄弟，但是我们并不比一般的兄弟来得亲密，甚至我可能从来就不够了解沈筝。
　　小的时候沈筝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就要病上一段时间。
　　记得有一次我不懂事，看到外头下雪就拉着沈筝去院子里玩雪，当天晚上沈筝就发起了高烧。
　　当时我咬着手指躲在门外看着大人们面色慌张地围着沈筝忙碌，突然觉得第一次觉得恐惧，甚至看着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沈筝都觉得有些怕。
　　我很怕沈筝会死。
　　从那之后，我好像就很少跟沈筝一块儿玩了。算起来从小到大，沈筝可能跟季天澈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一些。
　　55.
　　沈筝在我面前坐下来的时候，我尚沉浸在回忆里，回过神来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瘦了。
　　他的下巴明显尖了许多，连眼窝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脸上也泛着不健康的青白，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
　　我话说了一半突然想到陈子扬之前提到沈筝最近接了几个项目的事，想必并不轻松，可是我立场尴尬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改口：“叫些东西喝吧。”
　　沈筝看了我一眼，叫服务生过来点了杯热饮。
　　现在已经是盛夏，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看到天气预告说今天最高温度要有三十几度。
　　我搅搅杯子里的冰块，没话找话地说：“记得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跑来吃冰淇淋来着，你最喜欢喝他们家的香草奶昔。”
　　沈筝像是也想起以前的事，神情放松一些，轻声说：“最近胃不太好，喝不了凉的了。”
　　之后我们两个都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我：“听说你要出国？”
　　我点点头，“恩，差不多下周出发。”
　　“你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沈筝突然笑了笑，说：“沈笙，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抬起头来看他，听到他接着道：“季天澈那家伙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你的。如果真要走，建议你先去香港转机，不然从国内走你是出不去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点点头，虽然并不真的认为季天澈会这样做。
　　沈筝低头转了转手里的杯子，“你跟季天澈的婚姻，他母亲原本就不太满意。不过她本来是打算把季天澈舅舅的孩子过继给你们来着，没想到季老爷子又突然跟你们提起了试管婴儿的事，他母亲这才来找到我。”
　　“……这些我都知道了。”
　　结合陈子扬的那番话，再加上之前的一些琐碎的消息，这些事情我大概猜出个七七八八。
　　我本以为沈筝这次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没想到沈筝又跟我说道：“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他看着我，“我想说的是，沈笙，你如果真的想跟季天澈在一起，这些事情就早该预料到，而不是最后才要闹到这一步。”
　　我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怔怔地看着他，听到他继续跟我说：“沈笙，这些年你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也许你也付出了，但是并不足够。你知道最令我生气的是什么吗，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