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爱人(2)
他走过去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扣在了沈筝的头上,还将他的耳朵也罩得严严实实。
然后,沈筝就看着他笑了。
我们的母亲没有给我们准备帽子的习惯,我没有,沈筝也没有。
可是他有季天澈,冬天再怎么冷都从来不需要担心会掉耳朵。
我看着沈筝朝季天澈笑,不知为什么就觉得那笑特别不顺眼。
像是有人拿着一根针,在扎我的心。
我当时本来是想快点走回屋子里去的,却不知为何远远地在大门口就停住了脚步,满脑袋想的都是我不想在冬天掉耳朵。
我也想有人给我戴帽子。
我也想要一个季天澈。
之后的日子里,只要我看到沈筝跟季天澈在一起,总是要过去插一脚,更多的时候都是干脆找茬跟季天澈打一架。
直到后来我长大之后,才明白过来那种针扎一样的疼痛,叫做嫉妒。
可是我现在站在这里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却可以沉默地看上很久。
我腿上的伤还没好,站得久了便有些没有力气。我扶着栏杆没站稳晃了晃,楼下的人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
在季天澈抬头看过来的一瞬间,我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
这就很没有必要了。
倒是沈筝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看到我像是很高兴,兴高采烈地朝我走过来,亲昵地问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天澈说你在睡觉,我都没敢上来吵你。
季天澈在他身后跟上来,然后就在沈筝身后站着。他比沈筝要稍微高一些,两个人一起站在这间屋子里,看起来竟异常的和谐,就像是一副好看的油画。
唯一不和谐的,就是站在他们对面的我了。
我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可能我走得太突然,他们两个大概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追上来。
我关上门重新躺了回去,世界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才听到外面有人小声地叹气,说出了那件事,笙笙脾气都变得有些怪了。
而另外一个人,却始终沉默。
我睁着眼睛盯着黑暗中的一处看,突然想到我如今死里逃生,肋骨都被炸断过两根。
会不会被冻掉耳朵这种事情,大概也没那么重要了。
11.
沈筝并没有停留很久,毕竟家里的公司现在都是他在管,平时不比季天澈清闲多少。
几个人里头倒是我比较清闲,手底下只有一个挂名的小公司,结婚之后也因为事情太多,都是季天澈派人在管,也不知道管得怎么样了。
我白天睡了一天,如今想着些有的没的,竟然又睡了过去。
夜里我睡得正沉,外面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我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其实后来想想,那大概是将近年底谁家在放烟花,也或者只是楼下的阿姨不小心碰翻了东西。
但我那个时候着实被吓到了,身上都被惊出一身冷汗,耳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的响着,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我躺在床上,却仿佛仍置身于被囚禁着的那间废弃工厂,爆炸时瞬间窜起的火光叫嚣着几乎要把整个世界都吞噬了。
身边的季天澈听到动静也跟着醒过来,问我沈笙?你怎么了?
我却好像是着了魔,像是听到了他在问我,也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毫无征兆地,我突然猛地爬起来,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我腿上本来带着伤这时候也顾不上疼,只想着快点逃出去,慌不择路,竟然顺着楼梯就要往下冲。
我腿上有伤根本没办法走楼梯,我只跑了两步便一脚踏空,整个人眼看就要摔下去。
下一刻,我被一股大力猛地扯了回去。季天澈从后头冲了过来,及时拽住了我。
只是他用力过猛,我们两个都一起摔在了走廊的地毯上。我回头看着脚下不远处的楼梯,心有余悸。
“沈笙!你疯了吗!”
季天澈估计也被摔疼了,疯了一样的吼我。我怔怔地回头看他,脑子里还有些懵,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看我这幅模样也是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本来还发着火的,突然就泄了气,一把搂住我轻轻吻我的额头。
笙笙,没事了,不用怕。
我听着他在耳边一声声地叫我,渐渐才回过神来。
也许是小时候打架残留的习惯,我跟季天澈从来都直呼全名,就连在床上也一样,这还是我头一次听他叫我小名。
我不禁抬起头去看他,发现他仍在紧张地看着我,眼睛里的关切不像是在作假。
我此刻看着他,心中突然有些犹豫。
我被绑架的这件事,他到底知不知情?
他见我回过神来就又不叫我了,只是把我扶起来,问我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我没有在称呼的问题上过多在意,只对他说出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季天澈,我们离婚吧。
12.
季天澈像是完全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先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紧接着,就紧紧的皱紧了眉头。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只说了声:“别闹。”
他这样说,倒显得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了。说得更过一点,倒好像是我在跟他撒娇。
天地良心,就连我们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我也是始终拿他当大爷供着,恃宠而骄这种事情我想都没敢想过。
我自己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我已经联系过律师,今天只是提前通知你一声。”
说完这些我便头也不回的往回走,他像是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又追上来拽住我。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他吼完这一句胸口仍在剧烈起伏着,像是气极了的模样,一双眼瞪着我几乎要冒火。
我突然有些不明白。
近几年季家像是已经有些接受季天澈喜欢男人的事实,去年过年我甚至还跟他一起回季老爷子那里拜了年。何况我听说他前些天刚把他妈妈家那边一个大股东的股份搞到手,如今季家再没有人可以牵制到他。
在这个时候甩开我,不是正好皆大欢喜锦上添花吗,我连律师都主动帮他找好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一脸莫名地看着他,然而我越是沉默,他的怒气越盛,就在我以为他要对我动手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叹了口气。
所有的怒气,竟然也随之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搂着我,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你的身体不用担心,医生说这次并没有伤到筋骨,恢复一段时间,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我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间几乎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他以为我是怕自己身体不好拖累他,所以才要跟他离婚?
我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季天澈,你以为我要跟你离婚,是怕拖累你?”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不,季天澈,我要跟你离婚,是因为我不想再跟你继续在一起。”
他依旧皱着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却还是没有跟我发火,他过来拉我的手,仍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不要再闹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听到他突然来了一句:“我联系了心理医生,等过段时间你身体好一些,我带你去见他。”
我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万万没想到如今我说要离开他,他却以为我疯了。
再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
13.
我以为季天澈那天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过了几天真的把我带来见医生。
一路上我都表现得十分配合,直到我独自进了诊室坐在了椅子上,被那医生看着,才突然觉得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他的声音很好听,听起来让人觉得内心宁静,但对我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对我说,能跟我说说那天发生的事吗?
我跟他大概讲了一些,同之前告诉警察的那些没什么不同,关于那件事我的记忆有些零碎,叙述的也磕磕绊绊。
他问我,爆炸之前的事,你记得多少?
我最后的记忆就只停留在季天澈的那通电话,之后便只剩下漫天的火光。但是这些我并不想说,于是摇摇头。
他又问我对之后的事是否还有残留的印象,我仍然只能摇头。
他表情像是变得有些凝重,我却不认为这是什么要紧的事,毕竟那个时候我很有可能已经被炸晕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开口,想跟我聊聊童年。
我这次彻底的闭嘴了,任凭他再如何追问,我都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我对童年没有什么可说的,如果他想知道可以去问他的老板季天澈,毕竟我们差不多是一起长大。
出来后季天澈竟然还在外面等,他看到我出来便很自然地过来牵我,我有些累,几乎下意识就向他伸出手。
好在我在碰到他之前及时回过神,将手收了回来。
14.
回去的路上是他开的车,跟我说我先送你回家,我下午还要回公司去开个会。
我想了想,让他送我去季老爷子那里。
他也没说什么,调转了车头开去了季家。
季老爷子近两年对我们的态度已经缓和许多,季天澈还在跟他冷战,平时很少回季家去,倒是我时不时就要被叫回来一趟。这次出事,我已经快有大半年没来过了。季老爷子年纪大了,这件事我们也一直没告诉他,他还追问过几次,催我早点过去。
季天澈将我送到门口,连家门都没进就调头开走了。
我在来的路上买了些草莓,等我洗好端给季老爷子,果然那老头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睛,“又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说过我不爱吃!”
我把草莓放在桌子上,今年的草莓长得不错,红彤彤的,几乎尝不到任何酸涩的味道。
我拿起来递给他一个,说您去年跟我抢着吃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没再说话,瞪了我一会儿,最后老老实实把草莓接过去塞进嘴里。
我小时候就有些怕他,后来我跟季天澈在一起之后又挨了他几顿打,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跟他有些疏远。直到前两年老爷子生了一场大病,我跟季天澈连着在这里守了几个月,我们之间的关系才缓和一些。
也可能是他不想再掺合我们小辈的事情。
季老爷子吃着草莓,问我你自己来的?那小子呢,没送你过来?
我心里装着事情,含着草莓含糊地跟他说是他送过来的,后来公司有事就先回去了,再说我又不是不会开车。
季老爷子听完冷哼一声,你会开车,就知道往树上开!
我被咽了一句,却没办法辩解。我刚跟季天澈在一起的时候出过一次车祸,那次车子开出家门之后就径直撞在了门口的大树上。
我当时只说是没睡醒,其实是那辆车的刹车突然没了反应,好在我发现的时候车子才刚起步,不然活不过两轮的可能就得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