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茶叶生意本质就是人情生意。偏偏俞任不想涉人情过多,踩得稀里糊涂时就容易过界,甚至起火。所以印秀从品牌打造着手、着眼网络的做法和她的念头不谋而合。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开始?俞任又有点不甘心,毕竟副科熬满两年,她就有可能提拔到正科,这个速度已经相当快,但符合相关规定和文件精神,俞任自问自己样样都过硬。于是这个念头再次被她塞到了心底,还是选择继续观望。
从印秀店里出来,俞任和袁柳宿海去吃小吃,宿海说真好,自从俞任姐姐去了研究室,她们仨很少有坐一块儿撸串的机会。自从袁柳和赵佳琪混一起,“我的青梅就被人摘了。”宿海说你们都不厚道,坏丰年为了学业远走高飞那是情有可原,俞任姐姐为了事业努力打拼无可非议,唯独你,小柳,你不要我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你和艾迪森黏一起,我都不知道你什么进展。”袁柳问老板要来吸油纸,将手里的串儿吸干净油后才放到俞任的盘子中。
“我也要吸。”宿海马上不满。
“行,行。”袁柳给闺蜜接着吸油,和她继续聊艾迪森,“你们见家长了吧?”
天天不都在家长眼皮子底下?宿海身上穿着的羊绒毛领呢子大衣就是艾迪森半个月的薪水,宿海要给钱,艾迪森不收。被毛信霞呵斥后硬塞了钱给他,“我妈瞧不上他,说他滑头,年后就不打算聘他了。”
“你自己怎么想的?”俞任问宿海,“你喜欢他吗?”
大姑娘闷闷不乐了会儿,抢过袁柳手上的食物,“我不知道。”她问俞任,“姐姐,喜欢一个人应该很心动吧?我怎么挺烦他了呢?”
我和他说以后自己开店,他说那就开夫妻店。我问他出多少钱,他又说你看我现在有多少钱?我帮你撑个人场不就得了?他想得美,宿海拍了下桌子,“一分钱不出还夫妻店?当我傻呢?”从小护食的大姑娘有个优点,就是难被占金钱上的便宜。
俞任笑,回头喊老板,再加二十串五花肉,烤得老一点儿。
宿海这才又咧嘴,“还是俞任姐姐爱我。”腿上忽然挨了一下,原来被面带春风的袁柳踢了脚。
不谈金钱呢?袁柳也问。
“小柳,不谈金钱怎么谈恋爱?”宿海有些奇怪,难道要我不明不白地用自己存的钱开店,再轻轻松松送他一半?“好吧,不谈这个,就说感情,我也对他没感觉了。”
起初就是觉着他挺干净的,事儿不多话也不多,现在一到节假日就拉我回他老家吃饭,我去过一次,他爸妈太热情了,还非得让我在他家过夜。我不干,当晚回来,他就送我。到我家楼下忽然亲我,我躲开他还亲,大姑娘皱眉擦嘴,“喏,亲我嘴唇了。”还……还动手动脚。
没感觉,想吐。宿海说回家刷了半小时的牙,牙龈都刷出血。
“最近我懒得理他,他就老找我说话,还是老话,一会儿说我应该去看看我爸,他也要去。一会儿又说我妈手艺老了,要和我一起去外地学。”我这是左家庄的时尚风格,他哪里懂?
那就是不喜欢了。袁柳说你说起他时脸都皱巴巴的,像沾了屎甩不掉一样。真喜欢一个人,别说谈,就是心里想一会儿都是甜的。
这时俞任掀起眼皮子掠了袁柳一眼,最后建议宿海,“早点说明白,语气要和缓,还好毛阿姨支持你。”
这事儿才过了两周,宿海就和艾迪森提了分手,男方觉着丢人,也没答应,而且大半夜喝高了抡两块板砖砸掉了毛信霞理发店的玻璃门,里面的设备也被糟践一通,护发洗发的粘稠液体被刻意泼了一地。
第二天开不了业,毛信霞母女尽忙着报警取证。虽然摄像头也被砸了,但是隔壁超市的摄像头拍下了艾迪森的所作所为。宿海找他索赔,艾迪森脖子一梗说没钱。找他爹妈,两口子翻脸骂,“我们要告你们不给我孩子买社保。”当初是艾迪森不舍得自己付社保那部分,提出不要的。柏州学徒工也都这个行情,现在变脸了,还要两倍的一年薪资赔偿起步。
一团浆糊给毛信霞捣:要不趁着还没立案就谅解;要不赔钱,再送人家去拘留十五天赔一千块。毛信霞说不吃眼前亏,算了。
大姑娘不依,任谁劝都不改主意,拿出银行卡说让他索赔,我就是要他进去呆上十五天。一天都不能少,一分钟都不能少。
半夜里越想越气就打电话给坏丰年,“你说我做得对不对?他们为什么个个说我小气,要我得饶人处且饶人?”
丰年那头抓着头发,说你做得对。斩钉截铁几个字,大姑娘就安静了,“真的?”
真的。公道。丰年说你妈妈开店不容易,里面花的心血你最清楚,你是心疼自家店被人这么糟蹋。丰年明白,开店是宿海的执念,自家店就是她的命根子。
但是,要是将赔他的钱留下重新买东西、清理装修什么的,不是更好吗?丰年话锋转向实用的地方,“小海,他蹲十五天,里面有吃有喝饿不死,出来后他还拿了双倍薪水继续吃香的喝辣的,你看着开心不?”
万一他进去一趟,觉得呆十来天也不算什么,下次出来还打你家店的主意,再砸一次呢?
得饶人处且饶人有时是给自己台阶下,有时是为了不触发小人的报复心理机制罢了。这不是饶他,是给你自己预防未来的风险,还节省一些成本对不对?
同样的道理毛信霞说过,袁惠方也提过,连袁柳都想到了,可丰年说的话才算到了宿海心里。她擦了把哭糊的双眼,“那就这么放过他?”我妈装修舍不得清洁费,垃圾都是自己出的。每天晚上关门前,她都要仔细擦一遍店里的剪刀梳子。她开店不容易,每天十二个小时,回家有时腰都直不起来。就这么被他给砸了毁了?
嗨,小海,你又绕回来了,“你呀,看着像大姑娘,其实还是个小女孩,天真可爱得很。”丰年温柔的声音让宿海安静,“你才天真,你一直天真,宋姐一句话就勾走你。”
那头沉默了下,“没勾走,我和她还是分了。”我不想再两头摇摆,“小海,咱们生活里的很多选择都是因为一口气咽不下。”
也许因为要升职,因为要报复对方,或者想证明自己没有错而对方才错了。当选择被情绪蒙蔽时,就是错误的开端。
“你错在哪儿?”大姑娘听不太懂。
“我错得心甘情愿。”丰年低笑,“但,我错不下去了,因为我要着眼自己的未来。”
什么未来?你都是博士了。宿海说搞不懂你们读书的,道理多,听着还挺丧的。我想明白了,我也舍不得赔钱的,那就谅解吧,算他走运。
宿海趴在自家阳台上看着远方的街道,心里空空的,忽然隔壁的拉门被推开,半夜没睡的袁柳也走出来,两个闺蜜隔空对视了眼。宿海举起电话,“坏丰年也这么说,我听她的。”
袁柳点头,“一物降一物。”
“小柳,我不敢谈恋爱了。”宿海虽然壮实能打,此刻也心有余悸,“我觉得还是得一门心思搞事业,像俞任姐姐那样。”你说他做个正常人不行吗?不就是分手,至于造这么一通害人害己?
我又不是艾迪森,袁柳嘀咕了声,我也无法理解刘茂松,他们的脑子和咱们不一样。
嗯,不一样。又安静了会儿,宿海问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袁柳说。
“哦,想她想的。”大姑娘伸个懒腰,“你们谈恋爱的都不经济,你看我,谈恋爱时该睡觉就睡觉,从来不想对方。”大姑娘打了个哈欠回房,袁柳看着她身影笑,二傻子小海。
“诶,小柳。”大姑娘又返回到阳台,言之凿凿,“等他出来,我要想法子,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妈看到理发店被砸了偷偷哭了好几回。”
一周后,袁柳拿了期末成绩单和赵佳琪往家里骑时,和前女友没复合成功的朋友说厌倦了,“我老巴巴地讨好她,我觉着自己都贱。”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