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她一个人住稍显空旷,另一个人的行李一放就刚刚好了。
木质家居显出古韵和格调来,但该有的人工智能一件不少。
软装的明艳冲淡了深色基调的乏味,深胡桃木与五色地毯和谐地组在一起。
楚若游彻底定心,却又有了别的疑问:“这么雅致的装修品味难得,恐怕这间房都不止八百一天吧?”
言下之意,云洄之定的价格太低,她怀疑有别的目的。
云洄之心里一咯噔,镇定解释:“这里物价没那么高。老板跟我家人认识,我又在网上给他招揽来很多客人,所以低价租下这套。”
“很多客人。”
她亏不亏本是她的事情,楚若游也不想细问,再次抓住关键,似笑非笑瞥了她眼。
云洄之好笑地纠正:“普通游客。至于我的客人,你是第一个。”
“哦,这样。”
话是这么说,楚若游满脸冷淡,也不知道信了没。
一下午都在路上,刚才坐车过来又吹了一身风与尘,她说:“我想先洗个澡。”
敏。感的话兀然出现,云洄之怔住,看她十分坦然,顺着说:“好,你去洗。饿吗,我去隔壁点几个菜。”
“现在没胃口,晚点再说。”
她当着云洄之的面打开行李箱拿衣服,头也没抬地问:“晚上有外出活动吗?”
云洄之坐在旁边:“我猜你今天比较累,就没安排。明天再出去?今晚在露台吹晚风,看夜景,也是不错的体验。”
楚若游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没应声。
从云洄之的角度俯视去,她表情冷峻,似乎并不期待。
开口的语气却轻悠悠:“可以,那我直接换睡裙。”
她拿出洗漱包,灰色的吊带睡裙,一套款式普通的黑色内衣。
拿完关上行李箱,蓦地抬头,准确地捕捉到云洄之眼底乱七八糟的情绪。
云洄之立即退开目光,偏开又转回来,与之对视。
虽不坦荡,也不畏缩。
楚若游好像有话想说,但最终没开口,转身去了浴室。
直到听见浴室传来水声,云洄之才走远些,心神不宁地趴在窗口吹晚风。
远处是翠色浓郁的绵延山脉,它们把蒹葭小镇的夏天串起来。
近处是溪流和小镇,可以听到瀑布声,由于天色暗沉下来,看不真切。
唯有灯火葳蕤。
一层一层的灯光铺展开,却未能将夜色照得清晰,反而朦胧起来。
云洄之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她最初意图单纯,等人到了客栈,她再解释清楚:只是开玩笑,正常交朋友,不要钱的。
但一见面她就改了主意。
且是对方率先质疑她有没有成年,她想,人家当真了,她再解释就挺混蛋的。
-
云洄之倒了两杯凉茶,弄了几盘当地小零食摆在桌子上。
忙碌间,听到吹风机的声音。
她所有动作停下。
很微妙,吹风机放在盥洗台镜子后面的柜子里,人家问都没问就找到,彷佛这也是对方熟悉的空间。
云洄之说不清这种心情,可是她感觉到吹风机正吹着暖风,就在她耳畔呼呼。
那几分钟,她很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想楚若游和即将发生的事情。
但意识就像一根紧绷的橡皮筋,无论拉得多远,稍一松懈,就会回到原点。
对方出来时,夕阳落下了,外面的天色黑下大半。
云洄之再次关心:“你饿了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睡裙的款式并不暴露,但还是使漂亮的肩颈风光展露在云洄之眼里,线条跟骨骼恰到好处地诱人。
她只允许自己多看一眼,就强迫眼睛看向别处。
楚若游心知如果不说想吃,这问题今晚还能再听见。
“我吃不了太辣,今天也不想沾荤腥,弄点蔬菜就好。”
“行。”
云洄之低头在小程序上点了两盘时蔬一份汤,“餐馆就在隔壁,半小时内能送来。”
“餐桌摆在路边的那家?”
“是,他家味道不错,生意好。不过你放心,晚饭时间点过去,镇上大部分地方都会安静下来,九点半以后绝不会吵。”
楚若游“嗯”了声坐下,尝了一口茶,有些意外:“好喝的。”
云洄之笑:“清热下火,这里人都爱喝。”
两人各自坐在藤椅里喝茶,云洄之给她介绍小镇的情况。
云洄之闻到她身上沐浴后的味道,侧脸看她,发现她卸妆之后让人感到更亲近,不过始终带着疏离和警觉。
“你素颜很漂亮。”
楚若游又较起真:“言下之意是化妆不漂亮。”
真是欲加之罪,云洄之弯起眼睛讨饶:“才不是,只不过持妆状态下美得太犯规,有距离感。下午那会我很紧张呢,现在才放松。”
“是吗?”
对方淡笑一下,挑眼看她,“怎么个放松法?”
她的笑声懒懒的,也不怎么走心,云洄之却听出暧。昧氛围。
也能感觉到,对方想捉弄她。
明明心里该有的想法都有,从楚若游说洗澡开始就心猿意马。
但现在听了这话,云洄之忽然想演一下,于是甚是无辜地望了对方一眼。
对方比她大几岁,成熟女人都喜欢逗清纯女孩,云洄之想配合一下。
但楚若游并未如她所料,表露出肤浅的开心,而是觉得没趣似的换了话题,正经地与她聊:
“你拍的景色里我最喜欢瀑布和各种各样的树,你像个专业的摄影师。”
云洄之有点失望,又挺不好意思,对方好像没她想得那么俗。
“业余兴趣,我拍着玩的。如果你喜欢,后面我们可以一处处去看,我也可以帮你拍照。”
“好,你安排。”
聊了一会,云洄之接到电话,出房间把餐饭拿了进来。
“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口味。”
“蔬菜新鲜,做得很爽口,适合没胃口的时候吃。”
两人时不时搭几句话,把饭吃完,刚放下筷子,楚若游手机响起,到一旁接电话。
云洄之则利索地把餐桌收拾干净,把垃圾放在门口。
见楚若游坐在窗边,压着声音说话,云洄之也很识趣地不过去打扰,拿了衣服就进浴室。
带着香味的热气扑来,另一个人造访过的痕迹显而易见,云洄之心底浮起一丝别扭,同时又感新鲜。
跟陌生人同居一室的经历,此前从来没有过,她不是全然接受。
但大抵是心境太无聊,在不自然的心态里,又隐隐期待。
云洄之出去时,楚若游已经挂了电话,正站在木窗边看外面景色。
月牙挂在枝桠间,随着晚风摇摇欲坠。
她的背影在窗框的线条和花纹之间,有别样的柔美和破碎,格格不入的气质让她一看就是新来的游客。
云洄之刻意弄出些动静,将手机在床头充上电后,才走过去。
她感觉到楚若游接完电话以后不太开心,情绪比刚才低落。
但她不想追问为什么,多半会扫兴,心猜可能是家事。
人不可能彻底逃离生活,只要有手机,只要能被人联系得上,就永远困在量身定做的牢笼之中。
只有身体能短暂地跑出来。
云洄之站在她身畔:“你都没问我要照片,怎么就敢来?”
“我不想费神去分辨照片的真假,也不想考虑太多。像开盲盒一样来见网友,更刺激不是吗?”
这位姐姐看上去偏向精明那挂,说这话时也没笑,但听上去蛮傻,甚至有点疯。
云洄之转念一想就释然了,要是不疯怎么会联系自己。
只能说离婚大概让人很受打击,所以追求刺激,刻意放纵来了?
“可是这样很危险。”云洄之提醒。
楚若游看都没看她,伸手出去揽了把晚风,“你是说我现在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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