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搞科研 下(108)
这次领兵的大将是个外粗内细之人,他并没有像阿吡罗那样来冲在最前面,而是在中军观察战况。眼见着自己的兵丁全数阵亡,大将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的惊骇,本能地想要鸣金收兵。
赢不了,东莱城根本不可能拿不下来,雷火炮居高临下射程宽广,他们只会一批一批的死在冲锋的路上!
只是还没等他传令,第二轮炮击便骤然降临。
也不知城头上的黑甲军做了怎样的调整,原本他所在的区域并远离城头,即便是射程最远的床弩也不可能射到近前,更别说钢铁制造的炮弹了!
可偏偏的,那些追魂夺命的玩意就是飞了过来。炮弹在大将身后不远处直落,岩土被直接掀开,砂石飞溅。
胡将背后一阵剧痛,有灼热且坚硬的金属片插进了他的后心,让他根本来不及再发出任何声响,便直直栽下战马。
他在生命的最后,除了无尽的恐惧便是后悔,只恨几日前自己过于自信,偏要去抢这看似锦上添花的大功劳,不如留给呙石那混蛋了!
在他倒下的同时,无数惨呼再度响起。血肉混合着泥土,大地变成了血红色,原本高高飘扬的鹰旗被弹片和铁丸撕裂成碎布条,最终和护卫它的骑手一并倒落尘埃。
中军的惨烈彻底吓破了胡骑的胆子。
大将已死,群龙无首,再强健的血肉也扛不住钢铁火药的破坏力。看着一个个部族勇士,或是被当场炸死,骨末横飞;要么被弹片击中,大声哀嚎;侥幸逃过两劫的胡人都怕了。
这根本就是超出想象的力量!是神仙的术法!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强悍兵刃!
“不行啦!不行啦!胜不了的!”
混乱中,不知有谁喊了第一声。
有第一声便有第二声,绝望是具有超强感染力的情绪,很快便征服了余下的残兵。
不能打了!打不了了!即便还有5万大军,可没人想同神仙角力!
没了主帅,余下的头目完全失去统筹指挥,开始转为各自为政。
说是各自为政,其实也不过就是各自组织自己的人马逃离战场。
五万人的撤退若是没有章法,那简直便是一个灾难,而背后再度响起的第三轮轰鸣则是让众人的惶恐攀升到极点。
也没人顾得上什么顺序不顺序的,为了躲避身后飞来的炮弹,无数胡人一窝蜂地朝来时路跑,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笼罩在死亡的爆炸声中。
踩踏,挤压,摔倒,惨叫。
有些胡骑并不是死在冲锋的沙场,而是死于同袍的马蹄下,将性命永远留在东莱城外。
就在胡骑陷入溃败的时候,东莱城的大门打开了。
无数身穿黑甲,腰悬横刀的骑士策马奔出,如一条沉默的黑色河流,迅速朝着混乱中的胡人逼近。
东莱城下,有些断了手脚的胡兵正挣扎着爬动,他们没有致命伤,身上的剧痛可以忍耐,只要能够离开这可怕的鬼蜮,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身后的马蹄声击碎了所有的幻想,一名黑甲军骑士直接策马踏过,用胡骑最熟悉的方式结束了这次南下之旅。
“杀——”
同一时间,被胡将怨念中的叶护呙石,已经骑着高头大马,志得意满地班师凯旋。他被左谷蠡王委以重任,负责追击逃窜往南召的正明帝。
所幸不辱使命。
在他身后,是护卫严密的车队。一辆辆囚车中关着蓬头垢面、形容狼狈的业朝贵族,有男有女,如牛羊一般挤在木笼里,瑟瑟发抖。
唯一一个有特殊待遇的,便是正明帝司马良。毕竟是业朝的皇帝,司马良的衣袍虽然满是灰尘和脏污,但胡人还是给了他应有的帝王级尊荣——单间囚车,重点保护。
抬起头,望着越来越近的旧京城门,司马良的脑中一阵恍惚。
仅仅几日的光景,他就又回来了,旧京还真是与他有缘。
只是这城门怎地这样高,这样黑,像一头巨兽,正长大嘴巴将他一口吞入其中。
两年前风光入城的他没有觉察,如今再看,已然是悔之晚矣。
晚了,的确是晚了。
第258章
不过十天的光景, 旧京已经不是司马良记忆中的那个繁华的京城了。
曾经鼎盛的坊市变得萧条,桨声灯影的金水河两岸再听不到渺渺的琴声,不见胭红脂绿的画舫花娘, 口音各异的南北商人更是踪迹皆无。
自他弃城前往南召之后,城中的百姓也大多出走逃难。
旧京, 变成了一座死城。
司马良的囚车是从北偏门入城的, 在他35年的人生记忆中,其实有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旧京度过的。他生在京城, 成年以后前往封地就藩, 隆成帝驾崩之后又重返京城, 几出几入,北偏门从不在他认知的范围之中。
无论是做皇亲、藩王还是做皇帝,他司马良的车架从来都是从宽阔高大的东阳门入城, 北偏门,那是宫中运送夜香的车马才走的通路。
司马良抬起头,木笼囚车将他头顶的天空分割成一块块小方格, 身体稍微动一动就要碰到,被枷锁扣得十分难受。
如今他只配从北便门入城, 近在咫尺的城门破败寒酸, 与正阳门下的辉煌大气宛若两个天地。
的确是两个天地了。
从皇帝到阶下囚,一共只用了不到十日。富贵半生的司马良做梦也想不到会是坐着囚车回到旧京, 而且还是最终的结局。
一过这北便门,多半便没有机会再离开, 做了这座百年皇城的冤鬼。
回想这不到十日的经历, 司马良恍若隔世,说不后悔是假的。
自从那日他选择弃城,仓皇出逃南召, 一开始便存了固守以待边军增援的心思。
他不是不知道虞家和解家的心思,弃走皇城是下下策。无奈巨楼车的威力实在骇人,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梦到旧京高高的城墙被巨大的阴影笼罩,恐惧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还是南召好,城小不说,又位于连绵起伏的白龙山中,山路崎岖易守难攻,只要经营得当,一时半刻还能享得安稳。
只是他想的虽然很好,可现实却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发展,司马良的车驾一出京城,情况便很快发生了变化。
先是解家和虞家面君,言说胡人逼近旧京,自家宗祠怕是要保不住,请求司马良批准两家回乡守宗,为皇帝撤离吸引火力。
虽然知道这两家是另有心思,这话说得半点毛病挑不出,正明帝还得“痛哭流涕”地感谢一番,然后与两家作别。
不是不想发火,可如今胡骑不日便要杀入旧京城,最要紧的事自然还是逃命,哪里还容得在两家身上浪费时间。
待得日后他重返正殿,必要治两家一个临阵逃脱的大罪!
虞解于当晚便离开了马队,顺带着撤走了自家的府兵。两家在正明朝一直是领头羊的存在,他们一动,下面的小世家也很快动了心思。只是他们毕竟不如虞解兵强马壮,财大气粗,还要倚仗剩下的5万西河军的武威,一时半刻倒也没有轻举妄动。
只是司马良没想到的是,他以为忠心耿耿的五万西河二郎,从自家封地带出来的心腹下属,一早便在接连的溃败中生出了异心。第一日勉强维持了表面光,从第二日开始,护卫他大军便越走越少,一日比一日稀疏,许多早上还看到的将尉,到了晚上没了踪影,连带着手下的兵丁也不知所踪。
就这样,五万西河军走着走着就成了4万,3万,1万……
最后跟在司马良身边,只剩他最核心的5000御林军,近身伺候他的内侍,以及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弟,但凡有些实力的早就自谋生路了。
司马良气过,骂过,暴躁过。
然而他也清楚,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坐在京城皇位上,坐拥无数兵马粮草的正明帝,现在的他,和一个无家可归的野狗没什么差别。身为西河王时的封地被胡人占了,唯一能投奔的南召,还比不得大世家的地盘滋润。
没钱,没粮,翻身艰难,拿什么压制手下将领的不轨之心?!
战乱的年代,皇帝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手下有没有能打仗的刀枪。西河王军原本包含世家大族的府兵,这也是为什么司马良上位后不能像他堂兄弟司马烨一样,可以毫无顾及的斩杀世家,他的武装力量还需要大世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