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兵黩武岂盛德事!”
听到这句,朱棣彻底火了。
穷兵黩武?这话是在说谁?!
用心可疑,图谋不轨?是说朕的儿子和女婿一起造朕的反?!
当朕是三岁孩子一样好糊弄?!
怒气值爆表,朱棣猛的一拍龙椅,“够了!”
天子一怒,大殿中顿时一静。刚才还在滔滔不绝的几人也瞬间没了声音。
今上不比建文,抱着脑袋撞柱子玩直言,名留青史的机会有,抄家灭族的可能却更大。
见群臣不语,朱棣的目光变得更冷。
“诸公身在金陵之地,处繁华之间,可知北疆困苦,寇边之祸?!”朱棣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怒火,足以焚烧整座大殿,“朕只问众卿一句,单凭圣人教化,可戍卫边境,防卫北疆?!朕告诉你们,不能!朕居军旅数年,每亲当矢石,见死于锋镝之下者,未尝不痛心。然兵无死战,国何能安,百姓何能安居乐业!兵器乃凶事,无兵器,更为国之凶事!”
士兵手中没有武器,拿着木棍石头和鞑子作战?
军队不拼死作战,将鞑子挡在塞外,还能容得众人在此侃侃而谈?
群臣垂首,讷讷不敢言。
发泄了怒火,朱棣开始处置将他惹怒的人。
孙瑜成了最英勇的出头椽子,朱棣下令摘了他的乌纱,削去户部职位,送去北京行太仆寺养马。
不是说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上下包藏祸心?
好,朕给你机会,送你去北边,好好观察!
同时获罪的还有户部右侍郎李文郁。无故不陪祀太庙的大不敬之行被当殿揭发,加上支持孙瑜弹劾沈瑄袁容,成功激起了永乐帝的火气,养马没他的份,干脆发去辽东戍边。
刚刚从浙西返京的户部尚书夏元吉也受到了波及。
夏司徒当真是冤枉,好不容易治水归来,屁股没坐热,又被永乐帝扔去苏州治水。夏司徒没处伸冤,只能打起包袱,启程上路。
夏司徒不是一个人走的,朱棣还给他派了帮手,大理寺少卿袁复。
国家财政部长和最高检察院副院长一起被派去疏通河道修筑堤坝,该说永乐帝气昏了脑袋,还是大明的官都是人才,一专多能?
工部尚书想出列,向皇帝表示,治水是工部的活,户部尚书就算了,大理寺少卿算怎么回事?
不等脚步迈出,就被工部左侍郎死死拉住。
现在是什么情况,天子正在龙椅上喷火,谁敢出头谁倒霉。司空大人也想去北京养马?还是让整个工部同僚都去辽东戍边?
工部尚书迟疑了,脚步到底没能迈出去。
于是,户部左右侍郎养马的养马,戍边的戍边,户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手挽手奔赴苏州治水。几个参合进来的给事中也被下放支教,边远山区的教育事业即将迎来美好的春天。
朝堂上的争议之声顿消,再无人反对设立北京行军器局。
孟清和看到邸报时,孙侍郎和李侍郎已在出发的路上。前北平布政司杂造局广盈库已改隶北京行部,暂为行军器局办事衙门,掌管军器局的设立及生产。
设立行军器局一事,孟清和没有插手。他很清楚,以永乐帝护短的性格,即使不批准行军器局设立,也不会问罪沈瑄和袁容。朝堂上有谁敢揪着这件事不放,都不会有好下场,户部的两位侍郎就是铁证。
如果自己参合进去,哪怕是擦个边,都不会有沈瑄和袁容的待遇。性命能够保住,受些皮肉之苦却免不了。再到刑部大牢住上一段时间都有可能。
私底下向沈瑄提出几点建议之后,孟清和表明态度,顺利将自己摘了出去。
对此,沈瑄没有多说,袁容知道一些,却也保持了缄默。
十二月中,杂造局和行军器局制造的第一批火雷和火箭送抵边塞。
鞑靼的运粮队伍也如期抵达。
大雪之中,开平卫派出一支骑兵,上前查验过对方随身携带的文书和朝廷发下的千户腰牌,向城头打了信号。
在开平卫等了五日的鞑靼联络员立刻策马飞奔而来,同领队的鞑靼千户确认了彼此身份,向出城的明军千户保证,这支队伍确是鬼力赤可汗麾下能征善战的勇士无疑。
千户回城禀报,未及,城中传讯,令鞑靼骑兵后退百里,同时派出游哨,重兵严防之下,南城门缓缓开启。
虽有皇命,也验证了身份,该防备的仍要防备。
谁知道这些鞑子会不会突发奇想,粮食到手,顺便再抢一把。
运粮的马车绵延成长列,壮实的驽马,性格极为温顺,在雪中轻轻踱着蹄子,口鼻中喷出一片片白雾。
五百石粮食,满打满算六万斤,看似不少,运回去,也只有鬼力赤和鞑靼高官帐下的牧民有份。实力不强或是距离较远的部落,仍是分不到一粒。
除了粮食,马车上还装有赏赐给归附部落的太平袭衣等物,棉花也有不少,都是草原上急需。
鞑靼勇士们很受触动,明朝天子说话算话,是真英雄!
为首的鞑靼千户下马行礼,单手捶着胸膛,砰砰作响。壮硕的身材似小山一般。
这份感谢是真诚的,但是,短暂的感动不代表友谊长存。
鞑靼骑兵和边军都知道,和平是短暂的,等到粮食吃完,草原上的勇士依旧会寻机到边境来打谷草。这是游牧民族延续了千百年的生存之道。
号角声再次响起,鞑靼骑兵带着粮车出发。
开平卫的边军缀在他们身后,行出百里才陆续折返,为的是确保这支鞑靼骑兵真的走了,不会将粮食藏起来之后杀一个回马枪。
开平卫的城门关闭。
鞑靼的运粮队以最快的速度向鬼力赤可汗的王帐进发。
强壮的草原勇士习惯了顶风冒雪,皮帽的边缘结了一层冰霜,速度仍未减慢分豪。
不到车轮高的孩子都清楚,冬季的草原,粮食有多重要。五百石粮食就像是一块流油的肥肉,惹人觊觎。
在鞑靼境内,基本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找麻烦,但在靠近瓦剌的地盘,生活着几支摇摆不定的部落,没人能够保证,他们不会联合瓦剌,蒙着脸来抢劫。
八百人的队伍行过查干诺尔,立刻有另一支鞑靼骑兵前来接应。两支骑兵汇合,运粮的队伍增加到了近两千人。
“五百石?”
负责接应的鞑靼千户伯克帖木儿看着运粮的马车,心中盘算着自己的部落能分到多少。
骑士们分散开,将粮车护卫在中,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瓦剌骑兵。
或许是上天眷顾,这一次的运粮行动算得上有惊无险。六万斤粮食运到,等候已久的鞑靼可汗鬼力赤和太师右丞相马儿哈咱、太傅右丞相也孙台、太保枢密知院阿鲁台亲自出迎。
成袋的粮食抬下马车,鬼力赤抽—出匕首,一刀扎在麻袋上,金黄的粟米流出,鬼力赤抓起一把,直接送进嘴里,咬得咯吱作响,随即哈哈大笑,“明朝天子是守信之人!”
马儿哈咱,也孙台等纷纷上前,学着鬼力赤的样子,抓起一把粟米送进口中大嚼。一直不看好本次交涉的阿鲁台也没再忠言逆耳。不管明朝有什么阴谋诡计,粮食是实在的。这个时候和鬼力赤唱反调,明摆着送出借口,让鬼力赤可以扣下该分给他的粮食。
为了粮食,阿鲁台决定忍这一回。
入夜,王帐中架起了火把,整头的烤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鞑靼可汗高举酒杯,多日未曾饱食的鞑靼勇士们也敞开了肚子。身着艳丽衣裙的年轻姑娘走进王帐,帐帘掀开,热闹的声音和高笑声顿时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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