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波澜不惊的样子显然还是能够加印象分,宋明成上下打量一番:“你这周休沐日可有时间?正好上次和你说的那本通鉴,我们两个商讨一番?”
卢山卿这样的条件他本来是看不上的,奈何家里的混账东西是个断袖,卢山卿这种家境贫寒又有些才华的人,反倒成了更加合适的人选。加上女儿也大了,他的确得花更多的时间为宋菁相看,当然,卢山卿只是候选人之一,他还是得看自家女儿喜不喜欢。
“有。”就算没有时间,自己也得把其他事情都推掉。不管宋明成将来如何,他如今就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无数人眼中的青云梯。
卢山卿本来以为左相是替别人做媒,去相府,难道是为了那位相府的大小姐。他点点头道:“有劳老师指点。”
卢山卿也没有太抱信心,毕竟不过只是相看而已,左相没明着说,他只能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宋訾并不知道自己出柜的言论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亲爹的想法,他向审刑司解释了几句,因为理由过于有说服力,假条当然没有被凌夷拦下来。
只是回七略书局的路上,他发现跟着自己的人似乎比平常多了一些。其实差不多在一年多前,跟着自己的人比现在还要多,那个时候,他以为是审刑司负责探查的人,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很谨慎。
除了维护好宋小七的这个形象,宋訾出门在外也非常注意左相之子怯弱胆小的性格,只要出门,他就会给自己打一层薄薄的粉,然后眼睑下在画上青黛色的卧蚕,看着就像是达到大大的黑眼圈,甚至在公共区域还会特地佝偻一下身体,塑造成脚步虚浮,身体羸弱的废物公子哥形象。
宋訾当自己没发现跟着自己的人,进了独属于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和打扮,又交代下去宋小七的爹仰卧起坐的事,这才顶着自己原本的脸开始处理这段时间积攒的事务。
宋訾专心致志伏案而作,时间过得飞快,等他处理完岭南和北境的事,天色渐渐昏沉,书童悄悄点了灯,确保屋内光线足够明亮。
还是底下的人敲了敲门,提醒宋訾到了应该用晚膳的时候,他才察觉腹中饥饿,望了眼窗外,月上柳梢,竟然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大半日的时间。
厨子用木制的托盘把菜都端进来,一样样的放在书房里的小方桌上,宋訾望了眼外面的皎洁月光,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这两日,他这个点都在宫中陪着阿言,现在怀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陪伴。
宋訾拿起筷子,看了一眼今日厨房为他备的菜色,跟着他好几年的老人,不需要他费心点菜,也会安排上符合他心意的菜色。
今日的晚膳依然和往日一般安排十分丰盛,有花了几个时辰烤制出来的明炉烤鸭,鸭子外皮酥脆,鸭肉却汁水十足。除了烤鸭三件套,还有切的薄薄的白切鸡,鸡肉上面铺了一层葱姜蒜混合在一起的汁水,另外还有一碟当季的新鲜时蔬,一碗看起来非常清澈的菌菇汤,汤的层次感很丰富,使用了豆芽、胡萝卜多种食材调味,撇去了已经榨干汁水素材,只要了这一碗清清爽爽的素高汤。
大厨的手艺可要比他好上许多,而且这里面相当多的菜都是要花上几个时辰去做,他就算是有材料,也没有那个时间给阿言做。要是阿言肯出宫,日子肯定过得比里面快活许多。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叫阿言对他的提议面露难色。
说到阿言,宋訾吩咐负责为他研墨的书童:“把十三叫来,为我打听一个人。”
阿言这样容貌绝世的琴师,被送入宫中的时候,应该会有痕迹才是,虽然他的势力还不足以深入宫中,但是现在通过宫廷底层那些宫女侍卫打听一个小小琴师的基本情况问题不大。
宋訾吃着精心烹饪的食物,因为没有人分享,总感觉不如平日美味。他望了一会儿空中明月,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阿言在做什么,是不是又是挑嘴,没有好好吃饭,还是觉得日子过得无趣,早早上榻歇息。
宫中的阿言还没吃饭,因为御膳房还在准备,给陈淑妃调理身体的太医的确在调理身体方面很有一手,不然也不会在太医院混得如鱼得水。他聊了一大通食谱,对什么能瘦身,什么能够美容养颜,可以说是侃侃而谈。
所以御膳房临时改了菜色,全部都是美容养颜套餐,什么糖胶炖银耳,金丝燕窝,荤菜全部都被撤了下去,御膳房一桌子四十来个菜,这可能是几十年来,皇帝的餐桌头一回主要以绿油油的素菜为主。
石太医绞尽脑汁,几乎把自己的存货掏光,还演示了将近一个时辰的五禽戏,几乎把自己的力气耗尽,最后还补充说:“其实除了锻炼,还要配合合适的饮食,但是药膳这种东西,因人而异。”
望闻问切,只是前面三样还不够,一定要诊脉才能足够准确,特别是皇帝九五之尊,这样尊贵的身份,更是容不得半点差池。若是陛下要调理身体,他还要为皇帝诊脉,才能够对症写下合适的方子,而且还得避开所有可能相冲的食物。
只是他为皇帝悬丝诊脉半天,表情越来越微妙,额头上冒出一颗颗豆大汗珠。
陛下这脉象…脉行滑利,如入盘走珠。虽说有痰湿者同样会造成滑脉,可是作为出了名的妇科圣手,石芷把过的滑脉没有十万也有几万,普通滑脉和喜脉还是能区分出来的。
他敢用自己三十年行医的经验做担保,陛下这脉象阴阳有些紊乱,可是细细把脉,分明是喜脉啊!
第21章
“石芷,朕的脉有这么难诊吗?”
因为石芷诊脉耽搁的时间太长,终于让天子失去了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
后者打了个冷颤,心中默念一百遍,男人不会怀孕,不会怀孕!石芷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汗,小心翼翼的说:“陛下没有大碍,当是……当是有些体虚。”
他虽然伺候宫妃更多,却也并非没有为天子诊过脉,当今圣上年少时确体弱多病,那是因故早产,加上胎毒未清,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陛下的脉象都是男子。男人怎么会有喜脉!一定是他学艺不精,看岔了没错!
古书里的确记载过男子有孕的情况,可在今日之前,石芷一直以为那是和精怪狐妖一般编撰的传说。可万一呢?万一皇帝真有孕在身,到时候一尸两命,他这个看诊错误的太医还能保住自己项上人头吗?!
思及这种可能性,石芷不由冷汗岑岑,老脸发白,汗如雨下的样子,像是他才是那个得了大病之人。
一旁的冯吉看在眼里,当即厉声呵斥道:“石太医,陛下身体若是有碍,你胆敢隐瞒不报!”
这话正好戳到了石芷心中隐秘的痛点,给皇帝看病出了什么差池,单单是自己陪葬也就罢了,怕就怕株连九族,祸及子孙。
他心一横,干脆学了那无赖浪荡子的做派,一屁股坐在地上,豁出这张老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是微臣没本事,微臣学艺不精,微臣呜呜呜……”
石芷今年六十有四,进宫二十年,身材不胖不瘦,却还是头发乌黑,一张脸光洁得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明明年过花甲,看上去比四十出头的武将还年轻些。
但现在他脸上不起眼的皱纹都被这唱作俱佳的做派硬生生挤了出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小猫咪撒娇打滚才可爱,这么大只还在地上撒泼打滚,完全让人没眼看。
司马彦只觉得耳边吵闹得不行,额头隐隐浮现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本就是喜怒无常之人,也就是对待年轻情郎的时候能有点耐性:“若是你当真这般无用,这双手不要也罢。”
当他花那么多钱养着太医院的人,是让他们吃白饭的不成。
石芷只是想卖卖惨,不是真的想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他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微臣,微臣有话要说!”
他看了眼四周,表情复杂道:“陛下,可否能屏退左右?”
司马彦看了冯吉一眼:“让他们出去,你去屏风后面候着。”
入宫着不可佩戴武器,石芷能带的只有小药箱,倘若他想要谋害天子,在他出手的瞬间,司马彦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乱臣贼子斩杀于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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