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燕京小雨淅淅沥沥,程文昂带着全新的图纸再次造访陆府。
陆清则打开图纸,摩挲下巴:“算是看到了点诚心,但我感觉,还是有点奇怪。”
程文昂:“……哪里奇怪了?”
陆清则指指点点:“这里,还有那里,我说不上哪里奇怪,但就是很奇怪,你再改改。”
程文昂憋着气:“知道了。”
又两日后,程文昂再次携着新图纸来访。
陆清则蹙着眉,长吁短叹:“唉,你们就是这般不上心吗?”
程文昂憔悴地一掐眉心:“……我改。”
再两日后,程文昂直接带着三版全新的图纸来访。
陆清则认真地欣赏了会儿,含笑抬头:“要不,还是用回第一版吧?”
……
程文昂终于爆发了:“陆清则,你是不是在故意戏耍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齐甲方陆清则:图穷匕见。
第二十二章
陆清则满脸诚挚:“怎么会呢?”
演完了,才想起脸上戴着面具,程文昂看不见他挤出来的诚挚,只能遗憾地收起自己的演技,严肃道:“我只是在尽职尽责,程大人应该能够理解,只有对祖宗先辈怀有无限敬仰,才能将图纸绘制得完美绝伦。”
程文昂完全不能理解。
他愤怒道:“那你觉得第一版可以,怎么不早说!”
枉费他不眠不休地精心绘制新图纸!
陆清则歪歪脑袋,无辜地道:“可能因为第一版还是有些不完美,你看,这里得大一点,突出一点,那里需要再往右移点。”
程文昂怒气冲冲地接过图纸,回去继续改了。
陈小刀在旁边憋笑憋得难受,人一走,终于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出来:“这程大人平时那么喜欢在公子面前阴阳怪气,可算是教训了他一回。”
陆清则感觉自己的甲方行径过于讨打,悠哉哉地捧着茶盏,撇了撇茶末:“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谁叫程文昂正好撞上了呢。
陈小刀一屁股坐到陆清则边上,大咧咧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下去,被苦得愁眉苦脸:“嘶……公子,陛下的生辰快到了,你是不是又要去宫内小住几日了?”
他都习惯了,要么陆清则被想方设法叫去宫里住,要么皇帝陛下亲自偷溜来陆府。
陆清则将面前的茶点往陈小刀面前推了推,摘下面具,含笑点头:“府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即使早就看习惯了陆清则的脸,陈小刀还是有点不敢直视,搔了搔后脑勺。
他家公子长得这么好看,明明该是京城里最受姑娘欢迎的,可外头的流言越传越离谱,起初说陆清则被伤了脸才戴面具,后面传陆清则天生面貌丑陋,青面獠牙能吓哭小孩,才一直戴着面具,不以真容示人。
哪家姑娘听了这些传言,还会对公子感兴趣?
陈小刀唉声叹气的,为陆清则的婚姻大事愁掉头发。
在陆清则的故意拖延下,工部的推进缓慢,皇陵还没开始修葺,宁倦的十七岁生辰就先到了。
五月十六日,京城放了个大晴,宫中设了晚宴,邀百官携家眷参宴。
江右情况未明,但不耽搁大伙儿热热闹闹地过乾元节。
陆清则和百官一齐,等着晚宴时才进的宫。
朝中群臣大致划分三类,卫党、小皇帝党与墙头草,卫党与皇党泾渭分明,皇党明面上数量少,陆清则一出现在宫门外,几个相熟的大臣就凑上来打招呼,小声讨论近来燕京的各种传闻。
范兴言姗姗来迟一步,看大伙儿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就勉强把自己的话憋了回去,脸上带着傻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清则看他一眼:“范兄怎么了?想说便说罢,何必拘束。”
范兴言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扩大,笑得愈发傻气:“也没什么,就是……我要当爹了!”
大伙儿顿时哄笑起来:“恭喜啊范兄!”
陆清则也笑起来,真心实意地道了几声贺,面具下遮掩下,他只露出清晰的下颌线与薄红的唇角,却也足够吸引人。
众人不由有点可惜:当初陆太傅也是个俊秀绝伦的少年郎,若是脸没被划伤,哪会到现在都娶不上媳妇呢?
话题不知不觉就从范兴言这儿落到了陆清则身上,带着点小心翼翼:“陆兄打算何时娶妻生子啊?”
“……”干我什么事?
果果,借你一用。
陆清则微笑道:“我是陛下的老师,陛下尚未成人,家国大事在前,岂敢考虑个人私事。”
大伙儿十分动容:“陆大人……”
“我想陛下若是知晓,必然也会劝导陆兄先成家罢!”
陆清则听得无比头疼,余光忽然觑见个熟悉的身影,连忙道:“几位先进去吧,我见到个熟人,去打个招呼。”
陆清则脱了身,走到个偏僻角落,转到守在那边的侍卫面前,打了个招呼:“秦公子。”
秦远安原本在走神,猝不及防被叫了一声,吓了一跳:“陆大人!”
陆清则含笑道:“秦公子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这种客套话,一般含糊过去便是,秦远安脸色冷峻,却回答得很诚实:“一位故友生了重病,心情郁郁,下官有些担心,并非故意玩忽职守。”
陆清则眉梢一挑。
生了重病的朋友?是他想的那个吗?
卫鹤荣和秦晖早就分道扬镳了,但似乎没影响两个小辈的感情啊。
能让卫樵见见故友,稍微开心一点,卫鹤荣应该不会阻止。
陆清则忽觉找到了突破口,笑容愈发和善,却没顺着说下去,只随意道:“我也算久病成医,以我之见,生了病还被关在家里,心情必然郁郁,病情也难以好转。秦公子有空之时,带你朋友出去走走,或许对病人会好些。”
陆清则当年遭阉党迫害,一条命差点折在水牢里,往后几年,病情一直反反复复,一身病骨几乎腌出药味儿,直到现在,身躯也依旧单薄如纸,三步一喘似的,说这话可太有信服力了。
秦远安认真道了谢。
当值中,被人发现秦远安说闲话就不妙了,陆清则没有多说,便转身走了。
入席不久,宁倦就来了。
每年生辰都要来这么一回,宁倦其实很不喜欢。
不过今年例外——往年这时候,陆清则还病歪歪的,多半见不得风,被他接进宫后,也是在乾清宫睡着,等他回去。
今年陆清则的身体好了许多,有他参宴,下头的歪瓜裂枣都顺眼了许多。
除了免跪的陆清则和几位阁老,百官哗啦啦跪了一片。
路过陆清则身边时,宁倦忍不住悄咪咪扭头看向他,被陆清则斜斜瞪了眼,才委屈巴巴地把脑袋转回去,走到高座之上,叫众人平身。
然后便是百官献礼。
除此之外,还有各地藩王与属国献礼,陆清则送的是一幅自己亲自作的画,在一众琳琅满目的生辰贺礼中,并不显眼。
宁倦却很欢喜,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众臣正小声讨论着谁送的礼最别出心裁,一声唳叫忽然响彻大殿,将众人的声音打断。
随即四下传来了小小的低呼,就连卫鹤荣也饶有兴趣地看了过去。
一个笼子被推进了殿中,笼中竟是只白羽缀褐斑,极为漂亮的雪白猎鹰,即使显得疲惫,一双鹰目依旧无比锐利——礼官同时介绍:“鞑靼三王子乌力罕,进献海东青一只,贺陛下生辰!”
陆清则平生第一次看到活的国家第一类保护动物,听到这声,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仨字:真刑啊。
见到这只海东青,宁倦也来了点兴致。
兵部尚书坐得离陆清则近,面色隐有不屑:“鞑靼已有两年未进朝贡,半月前漠北告捷,史大将军大败鞑靼,这群鞑子才知道装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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