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郡不放手,路阳媳妇道:“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他的。”
周里正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是因为饥饿显得气力不足,而且他腰部有伤,半躺着也起不来,他拍木板,动作笨拙,就有那么一些滑稽。可是他的语气却非常严厉和失望:“周青,你要是再发狠,就给我滚,滚出我们周家村。”
周青捂着手臂,低头不语,突然又跪下了,哽咽道:“我不想被丢下,我不想死,我害怕,阿爷,求你救救我。”
周娇和路云两个围着周郡,周郡脸色惨白,喘着粗气,他刚才为了护住路拾,下意识地用背部着地,现在背部极疼。
周娇皱巴巴的似哭非哭,路云突然从里正的板车下拿出他的小镰刀。他们的行李放在了板车下面,众人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路云突然爬到板车下面做什么,就看着他掏出小镰刀,就冲着跪在地上的周青砍去。
被周大福挡住,呵斥一声,拎着他走开了。
路阳媳妇把路拾抱着,安慰着,路拾一直哭,想了想她拿出了一个水壶给路拾沾了几滴水。她喂完水后还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从二牛那边换来的水拿出来了。
这可是他男人救命的水,她自己都没舍得喝,可是听到这孩子的哭声,她就不由自主地拿出来了。好在路拾喝了水后就不哭了,而是一抽一抽的,小脸皱巴巴的,唯独一双眼睛看着她,似乎能看到她心里,真是又可爱又可怜。
这场闹剧闹得众人脸上都不好看,谁也没说话,里正周里正摆摆手,说他再出5个铜板,帮一个,周青一喜,砰砰地给里正磕头,后来爬起来躲在一边不再说话了。
周里正喘息好久,又看着剩下的两个。然后把目光移向了一位大汉,那大汉脸又黑又红嘴唇抽动着,却说不出话来,里正语重心长地说:“大坤他爹,路廪这孩子是你我看着长大的,要拉扯一把啊。大坤是不是昨晚丢了,周廪他给背回来的。”
路廪是个老实孩子,很腼腆,闻言猛然抬头,周大福踢了他一脚,他立刻反应过来给那黑脸汉子磕头,“谢谢二叔,谢谢阿爷,谢谢你们。我路廪做牛做马都记得你们。”
然后还剩下一个,是王二狗,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的,但是命大,一直□□着,是个老光棍。周里正又看了看路阳媳妇,路阳媳妇摇头又点头,“我再对付对付。那个镯子能抵五个人吗?”
她把路拾还给周郡,从手腕上拿出镯子给里正,“叔,你眼神厉害,给我看看能不能值五个人头。”她其实还有一副耳环,但那是留着给男人买水喝和饼吃的,而且就算到了江南,也需要前。她不想现在就拿出来招人眼。而且她也看得出,这其中还有人没出家底,人人都有私心,她把目光移向了一位包着头巾的妇人,喊了声“三婶子。”
三婶子知道他男人和王二狗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闻言耷拉着眼皮,“我做不了主。”她捅了捅边上的男人,“你做主吧。”
她男人嘿嘿笑着,“我们家哪有那钱,这不只多出2个铜板,要不你们谁在凑一点?”这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里正拍板,“我出剩下的吧。”他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叹息。挥挥手让人都准备着,准备凑在一起,排好队排在一起,交过路钱。
大家都回去准备着了,周郡的行李早就放在了周里正的板车下面。他本来不想动的,因为一动背部疼的就受不了。刚才那周青冲过来的时候他倒下的地方有两个尖尖的碎石头,估计是那个捣破了背部,路云掀开看了,红肿着,有一道血印子。
他气得眼通红,握紧拳头。周郡看了看周里正一家都沉默不语的模样,又看到周大福的媳妇瞪着他们。思来想去让路云扶着自己,周娇抱着路拾,往前面走了十几步,给他们家人私人空间。他看得出,刚才周里正说帮他们掏过路费的时候,除了周大福大叔没什么反应,其余人都有些惊讶和不满。
他知道周里正大概没把他给的金钗说出去。他背部的伤很疼,心情却好了许多。果然周爷爷是能相信的,靠谱。他爹生前就说过周里正和他们的老村长都是厚道人,能够相信。一些事情可以找他们帮忙。当初的周里正他娘周大娘路上就帮他们不少。路云说过他奶奶死前就让他去求周大娘,然而路云和周郡兄妹俩混在了一起。周大娘也帮衬着些。
他们离开后,周大福媳妇儿过来,“爹,我们真要帮他们出过路费?”
她有些不情愿,那钱可都是他们一点一滴攒出来的,她这一路再苦再难,也没有想过用这些钱,她知道那些碎银子藏在哪,周大福藏得,周大福做事不瞒他。可是公公却忒大方了,一开口就是帮六个人出过路费。这可够买半瓢水了。
她咽了咽口水,嗓子冒烟,多想抿一口水啊。那是命啊!
周里正瞅了她一眼,皱纹横生。周大福赶紧推了媳妇一把,“爹只有打算,你别多嘴。快去把咱剩下的东西规整规整。”
周大福媳妇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多说,闷头丧气地收拾东西去了。
第17章 过路
太阳渐渐落下,空气中越来越干,以周里正为首的板车一家人,周郡和周娇等人跟在板车后,后面是路阳媳妇推着独轮车。
之后是二牛大拴等族人,他们浩浩荡荡地四十余人。走到路障一边,安静地排着队等着过路。大家都沉默着。
路云回头看王丫,王丫慢慢地在队尾移动着,但她并没有排在过路那对,而是在另一旁躺下了,看不清神情。他挠挠头,道:“哥,要不要再劝劝她?”
周郡摇头。
路云很纠结。本来说好王丫和他们一起走的,但是王丫不走,她要留在这里把她娘找到。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没亲人了,就一个娘,不能丢下她不管。
王家沟的人也来了劝了,但是王丫坚持留下。说她没钱也不想拖累别人。其实路云隐约知道王丫没说实话。她家是王家沟富裕的,肯定有点积蓄,不说别的,就那个玉扳指就能值好多钱。
周郡见路云还神思不属的,眼神一直往那边瞟,拍了他一下,“别想了,人各有志。”路云几次听周郡哥说这句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可是她会死在这里的。”
周郡想说那是她的命,她的选择,但看着路云的眼,他说不出,于是他低下头在路云耳边说了句:“这样吧,你去对她这样说,如果她愿意,你让她过来。”剩下的话他说的很小声。
周娇也没听清楚,而路云则跑过去了,过了半盏茶左右他又回来了。
周郡没问他情况如何。他看见路云闷闷不乐的表情就知道王丫这丫头没有完全相信他们。周郡能理解,她一个小女孩能够这样已经是非常能干的了。他是让路云问问王丫手里除了扳指,还有没别的值钱的东西。如果有,就拿出来给他们。
他们过路后买水和饼干,在另一旁等着,王丫可以过到桌子那边来吃。如果有人要抢,他们在另一边就立刻收回水和饼干,她也不要离开,就在水缸旁边喝完吃无奈。
当然这样做不确定会不会引起土匪不满,但是可以肯定流民不敢到土匪跟前抢东西。那个路障旁边又都是土匪,王丫有没有勇气在土匪注视下吃东西也不知道。但这的确是唯一的周郡可以帮忙的地方了。
王丫没有水和食物,撑不了多久,也没有力气去找她娘,而她手里就算有东西,能够买水但也护不住。所以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周里正肯定要买水喝,他们周家村四十余人,团结一致也能护住自己。
路云扭捏地说:“王丫一直没说话。”周郡点点头,看着前面周里正已经排到了第三位,前面还有两家人家。
路拾又哭起来,周娇踮起脚尖,“路拾被吓到了。”她把手指伸进去,周郡把路拾交给她,让她坐在地上。
“王丫!”路云惊喜地叫着,又转头对周郡说:“哥,她来了。”
“你想通了吗?”路云走两步搀扶她过来,“和俺们一起走?”
王丫摇摇头,她头发又短又乱又脏,几乎都竖起来了,脸上都是黑泥,眼珠却黑漆漆的,对周郡说:“周郡哥,谢谢你。”她声音嘶哑地几乎听不清说什么,一字一顿的,“假若我找到了我娘,我会报答你们的。”她说的很郑重,也是真心实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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