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安不喜欢他,他家里都小心翼翼,避开予安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只为了避开冲突。
甚至那次他急性发作,挣扎着从房间里爬出来,敲予安的门,予安却视若无睹,他都可以不在意。
绝望的他曾经以为他会因为予安的见死不救,死在那个晚上。
他退让的还不够多吗?
鹿予安为什么还不满意?
他可以将予安想要的一切都给他,他只要爸爸和哥哥的爱,只要他的亲人,这是他没有办法退让的底线。
所以,不肯主动乖乖离开鹿家就是他的错吗?
画的事是他做错了。予安大可以发现这件事后,直接来找他,他会道歉,也会付出应该有的代价,为什么偏偏要充满恶意的在这个让他觉得他已经拥有了所有之后的时刻,再狠狠的将他摔下去。
所以他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
鹿与宁没有说出口。
但是鹿予安却明白了,他心里只有冷笑。
“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鹿予安看上班鹿与宁浑身上下几乎藏不住任何东西的衣服,突然说道:“你的药呢?”
鹿与宁一愣说:“在包里。”
“那包呢?”鹿予安继续追问。
鹿与宁几乎难堪的说“在外面。”他并没有拿到客厅,随手放在外面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你的原因。”鹿予安嘲弄道,“为什么你的事情总是要别人来帮忙呢?”
鹿与宁支支吾吾的躲开鹿予安的眼睛:“我记得——只是进来的时候忘记了。”后半句声音几乎小的听不清。
“你究竟是记不住还是不想记住?”鹿予安却不依不饶的讽刺的看着他的眼睛。
“你这是什么意思,予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把自己的命开玩笑。”鹿与宁一愣,随即愤怒解释道。
但是鹿予安却没有回他,只是提起一件往事。
“你的哮喘是可以通过药物改善的吧。你还记得我刚刚回家时候,鹿望北给你找的临床药吗?”
他这话一出,就连鹿望北和鹿正青都看过来了。
确实有这么一件事,那时候鹿望北找到过敏性哮喘的专家,专家手上有一种特效药正在临床试验阶段,虽然是临床试验,但这种药在国外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治疗效果了,鹿望北找了许多人,才将鹿与宁塞进了临床组。
只是最后治疗对鹿与宁帮助不大,再加上鹿与宁比赛渐渐多起来,所以才退出实验组。
鹿与宁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鹿予安,难不成鹿予安知道那件事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鹿予安说。
“你知不知道我的的窗台,可以看到你的窗台,你每天晚上将药到在花盆里,我都看到了。”鹿予安一字一句的说。
那些药与宁从来没有吃过——
鹿望北和鹿正青对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鹿与宁连忙像爸爸和哥哥解释,“之前我是吃了的,只不过那个药没有效果,又很难吃,我才自己偷偷倒掉的。”
他怎么会像予安说的那样呢。
“是吗?”鹿予安看着鹿家的父子三人,终于将藏在心里两世的疑惑说出来,“鹿与宁,你究竟是记不住你自己有致命的过敏性哮喘,还是需要用这件事,来反复确认自己是重要的?”
鹿与宁从来不会忘记带重要的画具,不会忘记鹿家父子每一个爱好。
在鹿予安看来。鹿与宁只是乐此不疲的病态享受着被其他人照顾的感觉。
亦或者在他内心深处,他始终不相信自己拥有的一切——
所以反复的用这种方式去确认去试探他在鹿家父子心目中的地位。
他潜意识的忽略掉带药,久而久之,就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真的只是马虎大意。
鹿望北神色怔愣的看向鹿与宁。鹿与宁苍白又虚弱的脸在眼里是那样陌生,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弟弟。难道一切都像是予安说的那样吗?
“不是——”鹿与宁只能苍白的反复解释,“不是这样的。”
“予安——”鹿正青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怎么会像向予安说的那样呢?这几乎将他所有的认知给颠倒,否了他所有的付出,亲人之间相互照顾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他刚想说什么。
鹿望北却突兀打断道:“爸爸。”
颜老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大弟子,敲了敲拐杖道:“既然今天这件事发生在我面前,我就不得不出来坐这么一个主。予安是我师弟唯一的徒弟,我不能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他看向鹿与宁,难得拿出画坛泰山北斗的威严:“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无论原因是什么,就应该想好后果,这件事和予安什么时候知道没有任何关系。”
什么乱七八糟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事有什么重要的。
“做了就是做了,你认不认这件事?”
鹿与宁低头沉默,他确实做了。
“所以以后但凡是我们师门或者和我们师门有关联的人,都不会收你为弟子,十年内,他们担任的评委的任何比赛你都不要出现,只要你出现我们都不会给你任何成绩。你懂了吗?”
杨春归面有不忍——
师门发展到如今,故旧知交几乎占据了画坛的半壁江山,这几乎是将鹿与宁封杀在整个画坛了。
鹿与宁脸色几乎一白,但是他知道颜老的话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点点头。
颜老神色总算好一些,他朝鹿与宁说:“你拿走予安的画那么久,给予安道声歉,不过分吧!”
鹿与宁看着鹿予安,嘴唇动了动——
鹿予安却极其淡漠的说:“不用。”冷淡的就像他们只不过是陌生人,从未认识一样。
鹿与宁僵在原地。
而这时杜秘书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说:“需要现在送与宁少爷去医院吗?”
鹿正青颓然点点头。
他们三人走后,鹿予安目光看向院子外他们慢慢消失的背影。
他一回头就看见莫因雪站在他身后。
莫因雪知道他应该要和予安保持距离,只是他没有办法,看到予安露出那样黯淡的眼神。
所以他伸出手,揉了揉予安柔软漆黑的头发。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他看的懂——
如果予安从一开始就对鹿与宁非常厌恶的话,那为什么予安会知道应该让哮喘病人保持坐姿,他能够熟练的处理鹿与宁发病后每一个细节。
这些可从来都不是常识啊。
他知道他的小刺猬有着世界上最柔软的心。
*
医院里。
鹿与宁坐在空无一人黑暗的病房,宽大的病号服显得他整个人格外的消瘦。
这一天对他来是从天堂掉到地狱也不为过。
他该怎么面对爸爸和哥哥呢,他们会原谅他吗?
会的吧?
终于,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鹿与宁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这是哥哥的脚步。
啪的一声。灯光被打开,鹿望北疲惫的站在病房门口。
鹿与宁眼前一亮朝鹿望北道:“哥哥,我——”他想要解释自己的一时糊涂——他希望哥哥能够原谅他。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就被鹿望北打断了。
鹿望北声音沙哑,他看着鹿与宁,眼底复杂的神色闪过,眼前的毕竟是有着十多年感情的弟弟。
亲人不是什么物件,不可能因为犯了错误,就扔到不要了,那么多年相处的感情绝对不是假的。
如果说与宁做错了。
他和爸爸又何尝没有做错?
他叹口气,狠下心朝与宁说:“我已经和爸爸商量过了,从今天开始你的过敏药,不会有其他任何人帮你带,我不会,爸爸不会,家里的仆人不会,甚至肖雨西也不会。你要学会自己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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