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鹿正青。
鹿予安只觉得一阵烦躁,是真的心理上的烦躁,他不想再见到鹿正青了。
他和莫因雪对视一眼,莫因雪皱眉说:“我去找他。”
少年却摇摇头,抿了抿唇说:“我过去。”他的事情要自己解决。
他大步穿过大厅,大概是因为注意力都在鹿正青那里,他猝不及防撞到一个人身上。
方学桐伸手要扶住他,但是对陌生人格外的警惕的鹿予安轻巧的往旁边躲开,他站稳之后才定眼一看,是一个穿着花衬衣的青年,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衬衣领口拐着一副墨镜,相貌英俊。
方学桐上下打量鹿予安,眼中惊艳一闪而过,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看起来是个脾气火爆的美人。
是鹿予安最讨厌的油腔滑调,他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往旁边走着。
方学桐也不在意,一口港城话道:“靓崽,你要做啲咩 ?”
鹿予安听不懂,但少年还记着这是莫因雪的画展,脸上礼貌而克制的没有什么表情点点头,内心却只觉得这人有病,从方学桐身边一侧身,灵巧的绕过去,径直走向鹿正青。
方学桐也不介意,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刚刚的报价,他是没有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画家的作品居然可以拍到这个价格,但是他是生意场上的人,难免多想一些,是不是有人提前了解了他的目的,知道他对这幅画的势在必得,所以特地和他抢这幅画。
方学桐目光看向水墨画行云流水般的线条,因为爷爷的关系,他从小看过许多大师作品,他不是不懂丹青的人。
而这幅明明在热闹的展厅却给他感觉格外幽静的山水,甚至一瞬间连他的内心都安静下来。
何况,他的目光落下“逢月”两字的印章上,眼底深意一闪而过。
他不过片刻的犹豫,助理忍不住问道:“方总,我们还继续跟价吗?”
而这时站在,方学桐旁边带着帽子的中年男人侧了侧头,露出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半张脸,和蔼的说:“学桐,不过是一幅画而已。”
方学桐转头眯着眼睛的注视着男人,片刻后突然一笑说:“是啊,王叔,不过一副画而已——”
中年男人见方学桐听进去了他的话,忍不住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刻,方学桐挑眉转头看向助理,神请依旧漫不经心,语气确实上位者一贯的不容拒绝道:“继续加价。”
中年男人顿时僵在原地,自己的面子被小辈踩在了脚底。
方学桐这次才似笑非笑对中年男人说:“王叔,确实不过是一幅画而已。但我难不成想买一幅画还要瞻前顾后吗?”
他们方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助理见情况不好,连忙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走开。
中年男子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方学桐却不在意,方家在本地也有产业,但是方家事业的重心并不在这里,而是交给了当年救过老方总的外人王叔,原本天高皇帝远,方家也并不在乎留在南市的这点东西。
但是随着方学桐这次意外来到南市,他发觉这位父亲的救命恩人王叔也不是那么老实,瞒着方家的小动作很多,自然言语上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随着方学桐的报价,那幅山水画的价格又被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鹿予安这时站在鹿正青面前。
短短时间不见,鹿正青肉眼可见的又衰老了很多,几乎看不出之前儒雅温润的样子,身体似乎也不太好,整个人消瘦的过分,甚至他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
他身边的鹿与宁正递给他一些药。
他一见鹿予安来了,摆手将药丸放到一边,连忙说:“予安,你怎么来了?”
鹿予安目光从药上收回,心中却是毫无触动,他直接说道:“你停止竞价吧!”
鹿正青嘴唇微动,半晌后才像是怕鹿予安不高兴一样,声音艰涩说:“我只是想留下你的一幅画而已。”
他的孩子画得这么优秀,可笑他竟然没有留下一幅画。
他不过是正常参与竞价。
但鹿予安却只觉得荒谬,少年没有顾忌什么,大大的眼睛全都是不解,他像是不明白鹿正青究竟在想些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后悔吗?”
开什么玩笑?
少年却认真的说:“哪怕你拍下,我的画也不会卖给你的。”
鹿正青满脸苦涩说:“予安,我——”
少年却误会了鹿正青的意图,以为他要想以前一样无视自己的想法,他警惕的看着鹿正青说:“我的画,我不想卖给谁就不卖谁,你是不能逼我的。”少年脑中迅速回想起,莫因雪给他看过,并且仔细逐条和他讲解过的代理画作合同,他确定,他是能够拒绝的。
他大大松了口气。
他的神情全部落在鹿正青的眼里。
鹿正青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几乎不可能,但是他还是看着少年的脸忍不住苦涩喃喃道:“予安,能不能在给爸爸一次机会——”
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予安,不让他经历曾经的那些痛苦。
“再给你一次抛弃我的机会吗?”可是少年说的话却让鹿正青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少年的表情并没有痛苦或者过多的什么情绪,像是在阐述客观的事实,他说:“你已经抛弃过我两次了。”
他看着鹿家有的只有警惕和戒备。
“我——”鹿正青想否认,但是否认的话却说不出口,鹿予安走失的时候他放弃了一次,而予安回来之后,他又再次放弃了予安。
予安内心却非常平静。
事实上如果算上他死去的前世,应该已经是三次了。
而他并不欠鹿正青什么,哪怕欠过,他也用前世的一生偿还了鹿正青的血肉之情。
“予安,不会的。”鹿望北隐隐察觉到这是这是最后挽留弟弟的机会,他急迫道:“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吧,你想想我们以前,你想想妈妈还在的时候,如果她看到我们这样不知道有多么难过。”
妈妈——
鹿予安心中微微抽痛。
他忍不住想,他们都在说给他们一次机会。可是有谁给了孤独的死在病床上的自己的一个机会呢?
如果他们和和乐乐在一起,前世的那个自己就彻头彻尾坚持的沦为一个笑话。
哪怕到现在鹿家的人似乎从没有真正看懂他。
如果他愿意接受,愿意妥协,那么他就不是鹿予安了。
鹿予安拿出来另一张文件,放到鹿正青面前说:“如果你们还想要补偿我。”
他手上拿的是一份转移监护人申明,是之前找律师伯伯写的。今天终于等到了鹿正青,他将这个交给鹿正青说:“想要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这个签了吧。”签了之后,鹿正青就自愿放弃监护人的身份了。
当然鹿正青不签也没有关系。
他已经在本地的报纸上刊登鹿正青的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切断他和鹿家最后一点点关系。
他只是再也不想和鹿家的人扯上关系。
想到那一天,他终于由衷的笑了起来,只有在那一刻,他才会感到真正的自由。
他将声明放下,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鹿予安并不想将他的人生浪费在鹿家身上。
鹿正青看着那份声明,脸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鹿与宁连忙将一旁的药递给鹿正青。鹿正青一贯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的,之前保养的好并不明显,这段时间心理上巨大的负担和工作上的劳累,他的病情迅速加剧恶化,医生再三要求他按时吃药。
鹿正青神情恍惚的将药吞下去。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鹿与宁看着捏在手里的胶囊,又看看从鹿正青身边走过的杜秘书,神色复杂。
鹿与宁看向杜秘书,他的大哥,心中不解,他为什么看到大哥把爸爸的药换掉。
不会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大哥是爸爸最得力的助手,大哥这么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一定是他搞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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