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者不算自发地为来人分出道路。
靠近沈青飞与白长老这端的人,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让路,但很快就有人喊了出来——“若仪师兄!若仪师兄回来了!”
沈青飞不了解若仪这个名字,但他认得那些突然欢欣鼓舞地喊起了这个名字的人的脸庞,那些都是常跟在陈宸身后的人。
人群彻底被分开后,沈青飞见到了那位“若仪”师兄,也认出了对方。
当时陈宸找他组队后,其余三个人并没有自动成为一队,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个幽怨地盯着站到了沈青飞身边的陈宸,选择了自己单人成队,沈青飞记得自己还在心里吐槽过——组队做个任务而已,怎么搞得跟守寡一样?
原来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叫若仪。
这个名叫若仪的壮汉比沈青飞还高一个头,宽度更是沈青飞的两倍,很容易让沈青飞想起前世那些让他感慨一代比一代营养好了的发育过分良好的高中生们。
名叫若仪的壮汉看到沈青飞,爽朗地大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我这次够快了呢!没想到还是比不过陈师兄啊!”
“嗯?怎么了?”
若仪敏锐地察觉到,他说出这句话后,周围的气氛就变了。
变成了一种……混杂着哀恸,怜悯还有些许愤怒的奇怪氛围。
他心中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却不愿相信。
他干笑了几声:“哈哈,你们干什么都这个反应,陈师兄人呢?沈青飞,陈师兄人呢,他是不是让你先回来交任务,自己又跑去见义勇为了?”
沈青飞转向他,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平静地回答:“陈师兄不幸在对战邪修时身亡,我只来得及将他的佩剑带回宗。”
“你说什么?!”
若仪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他的语气中比起震惊,难以置信,更多的还是愤怒,刚刚那个爽朗的阳光大号少年瞬间消失不见,他双眼通红地盯着沈青飞,似乎在质问他——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你做了什么?陈师兄怎么可能会被区区邪修杀死!你为什么不保护他?!陈师兄待你那么好!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陈师兄!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畜生!”
下一秒,携着灵力的掌风朝沈青飞呼啸而来,而沈青飞甚至懒得动弹一下。
果然——
“胡闹!”
白长老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甩手就挡住了若仪的攻势。
若仪看了看白长老皱着眉不满的神情,又看见沈青飞一脸平静地看向他的模样,心中的愤怒越烧越旺,但不论他的怒火烧得有多旺盛,也突破不了他和白长老之间的境界差距,他恨恨地收回手,怒视着沈青飞,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无声说道:“你。等。着。”
他死死地盯着沈青飞,想从他脸上看到害怕的神情,但他看到的却是纯粹的平静,还有冷漠,他明明是躲在白长老身后,表现得却像白长老是他一个人的护卫一般,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全部落在他身上,只是抬起眼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那种平静与冷漠让他感到了不屑与蔑视,这让他更加火大,却碍于白长老还堵在他和沈青飞之间无法做出任何行动。
沈青飞觉得这个人有点麻烦。
他之所以不说出陈宸攻击他的真相,就是觉得他一旦这么说了,陈宸的那些狂热崇拜者肯定接受不了现实,从而会选择疯狂指责他污蔑陈宸的名誉——说真的,沈青飞很清楚,陈宸要是只是死了,他的追随者们顶多悲痛愤慨一段时间,好一点的几十年后没准会想起他,然后祭奠一下。但要是陈宸的名誉受到了什么伤害,这帮人大概会扰得他永无宁日,成天想着推翻他,找出真相,还陈宸一个清白之类的事。
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弱智情况的出现,沈青飞才选择了把陈宸说成是在与邪修的战斗中死亡。
虽然沈青飞并不觉得死在战斗里和死在睡梦中有任何区别,反正人都是死了,但显然其他人并不这么觉得,这种死法会让他们觉得陈宸死得其所,然后慢慢淡忘。
但他显然没想到,陈宸的狂热崇拜者里还有狂热成这样的……不过还好就这么一个人,找个机会让他在宗内挑衅自己,然后当着证人的面“正当防卫”好了。
沈青飞面无表情地盘算着。
一场战斗强行被白长老消弭于无形,他检查了依旧愤愤不平的若仪带回来的邪修血珠,点了点头。
随后他转向两人:“跟我来吧。”
沈青飞原本以为,白长老会带他们走到什么阵法,或者什么上下的机关处,一晃眼就可以到达内门,不过他的想象和现实有些出入。
白长老只是领着他们沿着山路继续向上,向上,一直到那片白色的云雾彻底将他们笼罩。
这是他们万剑宗的大阵,其实与碧落山庄灵脉外所设的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白长老作为自己人上来,显然不用费心寻找阵眼,然后破阵那么麻烦,他只是原地等待了一会儿,然后他们面前的白雾就散去了。
然后沈青飞面前的视野瞬间变得开阔。
内门的人应该没外门那么多,不像外门那样总是挤在广场上习剑与切磋,也就没外门那么热闹。
沈青飞可以看见几个少年匆匆而过,他们并未向他们这个方向投来任何目光,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内门的人少了不少,建筑却多了好几座。
最先吸引了沈青飞的目光的是飞光殿——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从外部看见飞光殿的尖顶。
然后是另外几座黑色的建筑,从外面暂时还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白长老带领着他们两人朝其中一座黑色建筑走去。
“墨长老,这是今年内门遴选的其中两个胜者。”
墨长老看面相是个坏脾气老头,他现在正不耐烦地翻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旁边还摆了算盘,虽然他并没有动手去拨他。
墨长老抬头瞧了他们三人一眼:“第一队完成的?”
白长老连忙解释道:“他们俩不是一队的,左边的这个是第一个回到宗门交清任务的,右边的这个是第二个。”
“哈?”墨长老这次彻底抬起了头,“今年的弟子这么无用的吗?两支队伍就回来了两个人?”
白长老面露尴尬,只好再次解释:“不是的墨长老……右边的这个是单人成队,左边的这个的队友倒是不慎战死……”
白长老说到这里的时候,若仪又愤怒地剐了沈青飞一眼。
“……所以还有一队两人还在路上。”
墨长老奇怪地瞅了眼若仪,大概是觉得他不大聪明——剿杀邪修时的组队行动和他们的实力完全无关,完全就是生怕邪修被其他人抢先下手导致自己的任务没得做而已,所以单人成队并不能说明这个外门弟子有勇气,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顶多能说明他愚蠢又莽撞。
不过墨长老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价,他年纪大了,看过太多年轻气盛,来来去去的新老弟子,人多了难免有几个奇葩,这才哪到哪呢。
于是墨长老保持着一脸的不耐烦,让沈青飞和若仪复述他们两个人的任务情况,以他的经验确认没人弄虚作假后,“刷”得一下从不知道哪儿拿出了两枚玉制的牌子,抬了抬眼:“名字?”
“沈青飞。青色的青。高飞的飞。”
“若仪。仿若的若。仪表的仪。”
“嗯。”
墨长老并起两指,凝结出了宛若实质的剑气,在玉牌上“嗖嗖”刻画了几下,便将他们俩的名字印在了上面,然后分别抛给了沈青飞和若仪。
沈青飞伸手接住玉牌后,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玉牌是暖的,摸起来很舒服,但剑气还未被包融打磨,所以玉牌上就像附了密密麻麻的尖刺一般,他接下时没有防备,自然挨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用灵力包裹了自己右手,然后仔细看向那些锋利的剑意,突然间,他心中一动,若有所感,那些锋利的,乍一看杂乱无章的,只是张牙舞爪地想要攻击任何能碰到的事物的剑意,仔细看去,却隐隐蕴含着规律,沈青飞越看越觉得入神,不知不觉在脑海中推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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