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某种倔强而耀眼的存在。
随着商船不急不缓的往水域里头走, 没过多久它们眼前出现许多大小不一、星罗棋布的小岛。
岛上有拔地而起的各种建筑民居。
多由树木和竹竿拼接着搭建而成,都建造得小小巧巧的, 一栋挨着一栋的簇拥着, 挨着小岛地面的底部用涂了桐油的木头挑高。
堆放着些例如绳索、鱼叉之类的日用杂物。
有些还拴着能单独划动、体积很小的渔船。
民居门口大多挂着晾晒干的驱虫药草,分不清是什么种类, 但闻着味道很浓,顺着风刮到他们所在的船上时, 让顾砚在船头略微愣了下。
总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眼熟。
仔细一想, 跟他们当初在秘境里遇到的那渔村幻境, 确实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两者更多都是不同的地方。
溧洋水域上空应是镇着什么防御阵法,水域尤其平静安宁,连吹过来的风都是温和湿润的。
众多小岛之间通过高悬的细窄桥梁连接,顾砚自商船上抬头望去,看到那些犹如虹桥当空的走廊里有人影晃动,不紧不慢的在半空中行走,穿梭在两个小岛之间。因着早已经习惯这种生活,并未因为悬空而感到惊惧,而是所有人都面带笑容、轻声交谈着,神情怡然。
更多的人则是搭乘小岛渡口停着的小船,从水中来往于两个小岛中间,还有仗着自身水性极佳,连小船都不搭,直接将身上穿着的轻薄棉衣脱了,卷起来栓在腰间,直接“噗通”声跳进水里,朝着自己想去的地方游。
游着游着,身后跟了好几个光屁股的小童。
若是再继续游下去,最后面还会缀上几只或白或黄的水鸟,伸长它们纤长雪白的脖子嘎嘎叫唤着,耀武扬威的驱赶着前面的人游快些。
长长的队伍也会因此显得热闹有生动有趣。
顾砚站在船头,不由对这片水域心生欢喜。
或许是周围都是清澈水域的缘故,就连空中密布的乌云,以及落个不停的绵绵细雨都不会令人感到厌烦,顺着油纸伞滴落的雨滴也都显得尤其可爱起来。
啪嗒、啪嗒的响着,犹如奏响了乐章。
“我喜欢这里。”他低声说。
楚月凝就站在旁边,“咱们可以多在这边待些时日。”
语气温和,全然没了刚揍人时的狠绝冷漠。
一个刚被揍过的楚家子弟捂着额头,从渗着血的指缝里偷看与楚月凝并肩站着的顾砚。
他并不惊讶自己会被楚月凝揍。
事实上当他发现动手的人是楚月凝之后,他就有种“啊,果然如此”的宿命感,然后迅速的躺平等着被揍,还能在被抓住头发砸向冰面前时叨咕声,“我知道错了!”
若非他当时实在是没力气动了,他甚至不用等楚月凝揍完别人、走到他跟前来亲自动手,就主动站起来表演个什么叫做“以头抢冰面”,来给众位看官老爷们助助兴!
毕竟都是从小被揍到大的。
就算楚月凝修为全废的那三年,他们也没人敢大着胆子过去挑衅两句,心底总有种不论楚月凝变成什么模样,站起来揍他们的力气肯定是有的感觉。
时隔五年,再次被揍得头破血流,这些楚家弟子都没空震惊楚月凝修为竟然恢复了、甚至还比五年前厉害了不知道多少这件事。
在他们心里,楚月凝向来都是无所不能的。
对方都以平辈中最小的年龄,压着他们这些年长十几岁、几十岁的揍了几十年了,修为废了又恢复、再杀回来揍他们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他不惊讶,一点都不惊讶再次被揍。
他比较惊讶的是顾砚。
是叫顾砚吧,他刚刚听到万宝行的鱼池少爷是这么喊的,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楚月凝那个小魔王如此温柔相待。实不相瞒,他刚看到楚月凝面对那人时的温和眼神,眼里天生的碎金熠熠生辉,就差没直接开出朵花儿来了!那一瞬间,他简直要怀疑楚月凝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天地正气,神鬼勿近。
妖魔鬼怪,速速退散!
他心里隐隐有些发慌,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驱魔咒语,可念了半日,抬头一看,他丫的楚月凝的眼神不仅没恢复平日里的平静冷淡,反而更加温和了!他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都忘了掩饰自己的眼神,由偷偷摸摸的看逐渐变成变成了光明正大的打量。
被他盯着不放的人似有所察觉,转头朝他看过来。
很好看的人。
眉眼精致,气质也出众,尤其眼神,明明是很平静的表情,眼神却莫名透着中犹如磐石般坚不可摧的力量感……还没等他在仔细分辨出多少信息来。
楚月凝的冷淡眼刀也如影随形的戳了过来。
楚茗赶紧捂着刚刚被敲破、流血不止的额头,状似极其惨烈的“哎哟”一声,滚到旁边同样头破血流、受伤严重的楚家弟子堆里。
被他砸到的楚家弟子,“……”滚呀!
别挨我,你丫的是不是想害我们再次被揍!
商船很快停到楚家所在的小岛渡口。
那些被磕得头破血流、浑身血迹斑斑的楚家弟子其实并未受到什么致命伤,在回来的路上都逐渐恢复了力气,此时就像是被乍然响起的惊雷惊了的鸟雀。
主动拎着昏过去的楚钰,一窝蜂朝岸上跑。
等真落了地,又不着急作鸟兽状四散离去。
反而用一种“我并不是很想这样,但是我知道最后肯定是逃不过”、“早死早超生,敢挣扎只会死得更惨”的复杂眼神朝他们看过来,刚刚那个盯着顾砚打量的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推了出来。
他身形不稳,被推出来的时候腿肚子还打着颤,也不知道是伤得太严重还是被吓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不小心吞了只蛤蟆,活的、会动的,浑身黏腻腻的那种,期期艾艾的开口,“那个……月凝,我们能不能先回家去处理下伤口,再去跪祠堂啊。”
楚月凝的长剑早已经入鞘,就手无寸铁的站在船舷处,神色冷淡朝他们撇过去,“你觉得呢?”
人群里立马传出来阵哀嚎。
“救命呀,我的头好晕,不行,我要站不住了,要晕倒了你们快接着我点儿。”
“我肚子被怪物尾巴拍了,现在还疼呢!”
“幸好我带了止血药的丹药,你们谁要,两颗中品灵石一颗。”
“你抢灵石呢?!两颗中品灵石都够买你那一瓶丹药了!一瓶里头至少有二十来颗!你这个黑了心肝的居然敢卖两颗灵石一颗?!”
“是呀,我就抢灵石了。你就说你要不要吧?可不是我夸大其词啊,你买了我的丹药,就能立马止血止疼,等跪完祠堂出来,说不定伤口就好了,你要是不买……嘿嘿嘿,你就挨疼去吧。”
“哎,你别跑,我买,我买还不成吗?”
众人带着伤,笑闹着结伴朝楚家祠堂走。
当然,他们也没忘了带上楚钰这个罪魁祸首,没理由他们这些听人命令的都得被罚跪祠堂反省错误。
反而让出主意的人被带回去安生养病叭?!
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顾砚站在船上。
看着他们相互支撑着、说笑着越走越远,倒是有些相互依靠扶持的同姓手足风范,略微笑着,“你们家的人还挺有意思的。”
楚月凝低低地嗯了声,“走吧,下船。”
鱼池从旁边冒出来,嗤笑道,“毕竟他们可都是楚仙君从小揍到大,亲手调教出来的,心里面还是有本账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惜……”说着他也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单纯觉得气愤,忍不住感慨道,“可惜楚家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老眼昏花,还是被溧洋的水灌进了脑子里去,居然一门心思的要立楚钰当少主。”
有楚钰那颗老鼠屎在,多少有谱的人都会被带坏嘞!
顾砚,“嗯?什么时候的事。”
“历来如此呀。”鱼池看了眼楚月凝。
见其并未露出任何阻拦、不许他跟顾砚细说的意思,就边走边继续低声叨咕,“我知道外面的人都在说楚钰是楚仙君渡劫失败后才找到接回楚家、立作少主的。还有人因此感慨说楚家的运气真好,废了一个天骄楚月凝,居然还能从分家找到个单金灵根,三十岁就结成九转金丹的楚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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