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神魂被人吞噬,而面不改色。
对方的一念之差, 决定着他的生死存亡!
这绝对是他遇到过的、最凶险的情况之一。
幸好。
顾砚再次感叹了遍。
幸好他赌赢了、幸好他还能继续往前。
山间冷风吹过, 唤醒他心底残存的恐惧。
让顾砚不自觉的迎着寒风略抖了抖, 后知后觉的感到了阵浓厚寒意。不仅仅是他背后全被冷汗浸透,寒风吹过时的阵阵凉意,还有种刚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心惊胆战,和隐隐后怕。
正想着动作,余光瞥见看见截与夜色即将融为一体的玄墨衣角轻轻被拖动了。
是越墨道尊朝他走了过来。
对方何等修为,只看到一步踏出,几乎瞬间,那道高挑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如雪似银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有些许极为凌乱的垂落在胸前,与其身上穿着的玄墨衣袍相互映衬着。
浓黑与雪白间交错出种惊心动魄的错位感。
似雪冰凉的手指擢紧顾砚手腕,根本不等他拒绝,同样冰冷又强势的灵力破开他的防御,渗进体内顺着功法运转路线绕了圈。
顾砚没躲,躲不了。
他们的境界差得太多,若是试图抵抗,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他自己。
何况对方明显是被他那句“我能重建道一宗”给打动了,才会出手从宁老祖手里救下他,既然想要他做事情,自然不会在现在出手要他的性命。
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道冰凉灵力顺着他的经脉,跟着他平时修炼运转的功法路线转了圈,终于在确定他修炼了完整的《万物决》后,神色冷淡的扔掉了他的手指。
声音淡漠如水。
“你从哪里获得《万物决》的传承。”
顾砚微微瑟缩了下。
这位道尊不论是灵力和气息,对他而言都太冷太强了些,冷得差点把他的经脉给冻住,硬是缓了两息才慢慢缓过来,“幽篁秘境。”他回答完越墨道尊的问题,见对方沉默不语,神色又冷又淡。
也看不出来究竟是对他这个答案满意与否。
略犹豫了片刻,主动将跟楚月凝他在幽篁秘境里遇到那位前辈的事儿,挑重点的说了几句,包括天音剑的来历、《万物决》的来历。以及那位前辈在得知道一仙宗覆灭后,因为不想彻底断了道一宗的传承,默了半数道一仙宗传承的典籍给他、如今都好好的在他储物戒里放着之类。
在他低声说着这些时候。
对方始终沉默不语的站着,保持着那副不悲不喜,眼神冷淡、没有任何欲望的模样。
并不太像是对他所说的这些有什么兴趣。
顾砚,“……”
这位道尊的心思,还真是不太好琢磨呢!
明明想给问心剑找主人的是他,想重建道一宗的人里也有他,在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无动于衷的人,怎么还是他?!
他到底是在乎道一、还是不在乎呢。
顾砚沉默了片刻。
确定对方对他说的这些没什么反应,也就熄了将那些拓印着秘境前辈神识烙印的功法玉简拿出来,请越墨道尊过目的心思。只在简单交代完这些事后着重提了句,“这些都还好,唯独那本《炼器谱》,是由那位前辈交给了楚月凝的。”
越墨道尊略动了下,借着夜色看了他眼。
同样的无悲无喜,从里面分不出任何情绪。
顾砚却有种从心底到神魂都被看透了打算的感觉。
但他并不觉得尴尬不自在。
看透看透呗,他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道一仙宗当年的最鼎盛时期,是剑宗、医道、炼器三宗并立,谁也不服谁,各种争相斗艳、又相辅相成,就连宗主都是三宗修为最高的人换着当,越墨道尊若真想着重建道一宗,自然也需要剑、医道、炼器三宗缺一不可。
那肯定不能少了楚月凝手中的《炼器谱》。
他故意提及此事,就是为楚月凝去虞城的安危多争取两分保障。
他就是想让越墨出手保楚月凝,怎么的。
他又不修无情剑道,又没有七情六欲断绝,有想保护的人多正常,他向来都这么光明正大。
越墨道尊看了他眼,并未再开口说话。
只神色冷淡的站在那,真正的面无表情,若非有山间清风自广场拂过时,牵动他的墨色衣角和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他的状态看上去,更像是座逐渐与麓山、与周围环境相融的精巧雕像。
而并非一个有气息、有想法的活人。
长久的沉默中,顾砚以为自己的打算落空。
见越墨道尊始终静立不动,行了个稍微正式的晚辈礼,试探着出声道,“道尊若是没其他吩咐的话,晚辈就先告辞回去,利用剩下的时间调整状态、准备下一轮的比试了,争取能在试剑大会中夺魁,拿道那枚重建道一需要的‘建宗令’。”
虽说道一仙宗在时,仙盟尚未成立。
若是真正的、声名煊赫的,光是渡劫期大能都有四个,往下大乘、合体、炼虚境少说也得有十数个,门中弟子过万、实力鼎盛时期的道一仙宗,自是不用受仙盟管束的,仙盟也没那本事管得了。
但那样的道一仙宗早就不在了。
在那场被血魔宫和万鬼宗围攻的旷世之战中,彻底的灰飞烟灭,只剩下座夹杂着天火过境后的焦黑,以及血色未尽、寸草不生的废墟,还与麓山遥遥相望。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想重启道一这个名字,就必须得按照仙盟的规律行事,拿到那枚可以开宗立派的“建宗令”。
这是他来参加试剑大会最主要的目的。
“他不会有事。”越墨道尊突然道。
顾砚,“嗯?”
是指楚月凝此去虞城,不会遇到危险么?
随即他略松了口气,虽然他也猜到了楚夫人之所以被困,极有可能是宁家老祖的手笔。如今宁家老祖被越墨道尊出手斩杀于麓山,楚月凝前往虞城应当不会太危险,但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毕竟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办法算到自己前路是一片坦荡,还是荆棘暗生,稍不注意就会被绊跟头。
不过有越墨道尊这句话,他确实略放心些。
郑重道谢过后,打算回去打坐修炼。
他有些冷,由内而外的冷,刚刚同宁老祖的对峙并非表面那般简单,对方一出手就将他控制住、在从“宁白眉”这件衣裳挣脱出来之前,也没少折腾他的神魂。
神识攻击向来看不见摸不着,威力却是不可小觑,就如同有人拿着把无形的尖刀,自他神魂上寸寸刮过,造成的疼痛影响远比皮肉伤要厉害得多。
等他从被控制的状态挣脱出来,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阴冷发寒。硬撑着跟越墨道尊说了那么久的话,越久站越是难受至极,头也越来越疼。
只想赶紧回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
刚刚转过身,身后传来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顾砚回头看过去,越墨道尊已经不在原地。
他似有所感,抬头朝竖着问心剑的高台看去,果然在那把锈迹斑驳的铁剂旁边,看到再次好缓缓拖曳过的玄墨色衣角。那位目空一切、连世间万物都不放在眼里的道尊,唯独对那把锈迹斑驳的铁剑视若珍宝,不肯让它在麓山暗黑冰冷的夜里孤单的待着,始终寸步不离的守在它身边不动。
如此的珍惜重视……
却只让顾砚感到强烈的矛盾。
他想,真是奇怪呀。
既然如此的重视这把剑,想必是对问心剑的主人,那位道一仙宗宗主感情深厚,非比寻常了。
可若是那样的话。
越墨道尊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道一仙宗覆灭,看着那位宗主死于战火纷乱之中……
最后被人引来天火烧山。
导致其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只剩下这么把剑留存于世,任由风雨侵袭。
顾砚不懂。
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弄懂所有人的想法,对于这种想不通、又同他关系不大的事。
他向来都是直接揭过、不再过多深思探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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