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真人原以为,裴惊秋得知自己有望与孟鸣之结为道侣会喜极而泣,却不料,女修当着一众玉清门长老的面,直言:“孟鸣之是什么香饽饽吗?”
长灯真人傻了眼。
裴惊秋摆弄着脸上的面纱,看玉清门众人,像看傻子:“与他结为道侣,我在阵法上能有何精进?”
“我那徒儿……我那徒儿精于剑道。”长灯真人脸上的笑意摇摇欲坠。
裴惊秋冷笑:“那我与他结为道侣,能得个屁的好处!”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长灯真人视孟鸣之为眼珠子,哪里经得住女修如此问,若不是海中月的长老在一旁周旋,怕是当场就要发作。
但海中月的长老周旋归周旋,却是顺着裴惊秋的意思,没应下这桩荒唐的婚事。
而沈玉霏在听闻裴惊秋的三问后,当着孟鸣之的面,拍手大笑。
当时,他只觉得裴惊秋问得痛快,一朝重生,再想裴惊秋的三问,却是如雷贯耳,句句在理——孟鸣之是什么香饽饽吗?
不是。
与孟鸣之结为道侣,能增进修为吗?
不能。
那成为孟鸣之的道侣,有个屁的好处?
屁都没有!
沈玉霏垂下了眼帘。
而裴惊秋已经同盈水还了礼:“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盈水讪笑着指了指客栈,将先前发生的事说与女修听。
裴惊秋听完,轻蔑地看了一眼正因:“无胆鼠辈,你不去,我们海中月自去!”
言辞间,竟是对整个玉清门都鄙夷至极。
沈玉霏捕捉到一丝异样,轻轻“咦”了一声。
而梵楼也顺着他的目光向客栈外望了过去。
身姿纤细的女修刚好走进客栈,留下了一个引人遐想的背影。
梵楼瞳孔巨震,片刻,高大的身子竟抖如筛糠,连手中的长剑都握不住了:“宗主……”
丝丝缕缕不受控制的紫色烟气从梵楼的指尖溢了出来。
梵楼霎时成了个漏气的筛子,眼睛更是直接成了金黑相交的重瞳。
“宗主……喜欢她?”
沈玉霏毫无所觉,依旧望着裴惊秋的背影,真心实意地感叹:“此女不凡。”
紫色的烟气登时疯狂地从梵楼的指尖喷涌而出,却又在接触到沈玉霏的衣袍时,消散殆尽。
梵楼诡异地压住了几乎爆发的暴虐情绪,只眼底闪过的红芒泄露了浓烈的杀意。
孟鸣之,裴惊秋。
他痛苦得像是心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每一根连着心房的脆弱血管都跟着震颤。
痛……梵楼在合欢宗里苟且偷生数载,受过刑罚无数,却没有一次,比现在还要痛。
他原以为,得了与宗主一道入秘境的机会,是此生最幸运之事。
可现在,他却意识到,原来跟在宗主的身侧,比待在合欢宗里,痛苦百倍。
因为看不见宗主,他便可以自我麻痹,每月有一天,宗主独属于自己。
可看见了,他就要接受,自己不过是沈玉霏身边最微不足道的一条狗。
还是一条没用的狗。
这样的狗,连沈玉霏的目光,都难以分到半点。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第五章一直被锁……改了一天了,唉,可以等明天看看,会改到解锁为止。
梵楼黑化进度载入中——哔哔——?
第15章 015
“她……她说我是无胆鼠辈?!”
海中月的女修们进了客栈,正因终于回过神。
年轻气盛的男修面色通红,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被嘲讽了,蹬着伤腿,暴跳如雷:“若无孟师兄,若无我们,她们……她们怎么可能进入秘境?”
“……真真是荒谬,她们不感激我们玉清门仗义援手也就罢了,竟还出言嘲讽?!”
“……看我不禀告了长老,叫她们滚回北海去!”
“好了,好了。”盈水苦笑着将他扶进客栈,絮絮叨叨地劝,“孟师兄还未来,师兄你就消停点。”
…………
一场闹剧终结。
玉清门的弟子也悉数走进了客栈。
沈玉霏收回视线,摆手让梵楼退下:“有件事,我要单独想想。”
他没有注意到梵楼的异样,还在想裴惊秋。
若是沈玉霏没有记错,此时的海中月应该与玉清门交好才对。
毕竟,今生他与孟鸣之还未相识,长灯真人也不会急吼吼地给心爱的徒弟折腾出个媳妇儿来。
那裴惊秋言辞间对玉清门的不满,所谓何事?
沈玉霏抱着报复的心进入秘境,此刻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他回忆着前世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却实在不知裴惊秋与孟鸣之的过往,只能作罢。
大概,这其中还有他所不知道的龃龉。
沈玉霏若有所思,却不知,表面上听话地离开客房的梵楼,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梵楼替沈玉霏轻轻关上门。
他握着手中的剑,居高临下地望着客栈大堂内的修士们,眼神变幻莫测。
片刻,他的身影诡异地消失在原地,徒留一道淡紫色的烟雾。
——噗通!
梵楼跌跪在空荡荡的客房正中。
嘶嘶。
毒蛇吐信般的声响出现在他的耳畔。
梵楼喉中咯咯作响,竟呕出一大口血来。
“嘶嘶……嘶嘶,你动摇了。”那声音鬼魅般响起,尖酸地笑,“我说过,你是……最后的血脉,注定了要……注定了要……”
拖长的嗓音高亢地重复了几遍了所谓的“命中注定”。
梵楼缓过神,用手背狼狈地擦去了唇角的血迹。
“宗主会厌恶我。”他笃定道,“宗主本就……不喜欢我。”
那声音顿了顿,冷冷讥讽:“那你便永远也无法走到他的身边去。”
冰冷的话语宛若一记重锤,生生砸在梵楼的心尖上。
“胡说……你胡说!”
“我胡说?”冷笑声从梵楼的左耳奔涌至右耳,“你那么费尽心神地掩藏身份,换来的,是什么?”
“可世人厌恶妖修!”梵楼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悲痛欲绝,“若要留在宗主身边,只能当一条狗,那我……那我宁愿当一条……”
“狗?”那声音一针见血,“沈玉霏身边,从不缺听话的狗!”
梵楼如遭雷击,满头大汗地清醒过来,方才意识到,刚刚说话的,从始至终只有自己。
他呆站了片刻,捂住了眼睛,生出茧子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面上覆盖着的白纱,嘴中痴痴地唤着“沈玉霏”的名字。
“沈、玉、霏。”
最后,梵楼的指尖停在了双眸之上。
他的嗓音变了调,重瞳金芒大盛,一时盖过了原本的黑瞳。
“只一回,不被宗主发现就好。”梵楼喃喃自语,伤痕累累的手指探到颈后,指尖毫不迟疑地划破皮肉。
叽叽咕咕,血肉蠕动分离。
梵楼面不改色地将手指探进去,摸索着握住了一截脊椎骨。
——铮!
浓稠的紫色雾气从他的后颈处迸发,纵横捭阖地激荡开来,却又在涌向房门的刹那,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了回来。
那烟气无半点灵气波动,却宛若有灵智,不甘不愿地缩回了鲜血淋漓的伤口。
——铮!
梵楼手指狠握,眸中金光狂转,眼瞧着要抽出了一截混着血肉的脊椎骨。
耳畔忽而传来沈玉霏懒洋洋的声音。
他的宗主语气闲散软绵,好似刚睡醒的猫,尾音微微上扬,显然心情不错:“梵楼,过来替我梳妆,晚上有好戏瞧。”
梵楼呆呆地收回探入后颈的手指,几滴血顺着手指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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