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心中浮现出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测。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高空之上突然传下来一声悠长的吟声,紧接着更多类似的吟声接踵而至。这种声音委实不陌生,握着匕首的指节已经泛白,伊莱的喉咙动了动,抬起头,在高耸的云层之间看见了几只小点一样的飞行魔兽,它们有着由骨节与薄膜组成的巨大翅膀。
毫无疑问,那是一群巨龙。
“哎呀,”男孩说,“它们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不是在和精灵交战吗?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男孩不高兴地龇了龇牙,转头看向坐在草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类青年,撇了撇嘴。今天的青年有点奇怪,他本来是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膀的,又总觉得拍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于是他干脆绕了个圈,走到青年正前方,板着一张小脸,看着青年。
“你今天有点奇怪。”
男孩说得别别扭扭的,眼神中却满是关心。
伊莱眨了眨眼睛,纤长的草掩盖住了他握着棱刺的手,也掩盖住了他身下徐徐展开的法阵。骤然落入不熟悉的环境、系统还彻底失联,他极度警惕,就算面对的是一个看上去没有天赋的普通小孩,也没有放下戒心。
顶着男孩狐疑的视线,伊莱弯起眼睛,温和如同阳光一般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男孩一时间看愣了,如果伊莱此刻持有的是一个好感度系统,他现在应该已经听见了“好感度upup”的提示音。
男孩很快从这晃眼的笑容中挣脱出来,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道:“你果然很奇怪。”
明明私下里从来不这么笑的。
伊莱笑容不改,眉眼弯弯地问:“我哪里奇怪?”
要是奥林或者迪伦与菲瑞娅在这里,就知道他们弗朗西斯的小少爷是有点逗孩子的意味了。
男孩没回答,但看他的眼神,心中想的应该是哪里都奇怪。
伊莱也没有再说话,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这似乎是一面低缓的山坡,一种足足有成人膝盖高的草遍布其上,其中隐隐带着点魔力波动的痕迹。这显然不同寻常,因为伊莱来到这个世界二十二年,从来没有见过除植物型魔兽以外、任何植物中蕴含有能够被人类察觉到的魔力。
这好像不是他的世界。
伊莱眸光闪了闪,看着男孩奇怪的服饰,在心里补充:
或者说,不是他的时代。
“你还想在这里呆多久?”男孩蹲下身,他一整个被长草挡在内,抬手指指天空,说,“这篇空域有它们活动了,你和你的部落要开始迁徙了。”
部落?
哪里来的部落?在被那场大雪困扰的时代,哪里有部落的存在?
脸上的笑意散去了,伊莱撑着地面站起来,长草在他的手掌上割除许多细小的伤口,然而不等他动用治愈能力,体内充沛的魔力自己就开始朝着治愈性的方向转化,等到他的手离开长草,伤口已经全然没有了。
伊莱站直了身体,他长得高,从这个高度远眺,很容易就能够看见远处奔流的长河。比长河更远的地方,他甚至看见了一个淡淡的阴影——属于树的阴影,从地平线到云端,就算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依旧能够窥见它本体的伟岸。他抬起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沉寂了一整个冬日的藤蔓终于抽出了活泼的嫩芽,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他的手心,痒痒的、触电一般由手臂汇入驱赶、最终摄取整颗心脏。
他抿直嘴唇,低下头看抱着手臂的男孩,问:“那是什么树?”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伊莱已经有了答案。
男孩的脸上出现了古怪的表情,后退一步,仔仔细细地把伊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完全忽略了伊莱对于他来说应该也算奇怪的服饰,问:“你今天真的很奇怪,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不了一点,伊莱心有戚戚,他根本没那个记忆。
可能是伊莱真的太奇怪了,男孩还是做出了解释。
“那棵树存在于精灵活动的区域、绝对的禁区,人类不敢靠近,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精灵树。”男孩顿了顿,奇怪道,“是你告诉我们那不是精灵树的。”
“你说那是世界树,”男孩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补上一句称呼,“老师。”
伊莱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地跳了一下,他望着那颗树的影子,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
世界树是在什么时候崩塌的?黑暗时代末期。
那么现在是什么时候?
突然,一阵猛烈的风混杂草屑从远处刮来,伊莱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在风的呼啸声中,他听见一道略带着点沙哑的少年音。
“老师。”
风像被按下静止键一样停下了。
伊莱猛地转过头,男孩不见了,黑发金瞳的挺拔少年站在他的身后。对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量却已经与伊莱齐平,他的眼角多了一道不那么明显的伤疤,依旧穿着用兽皮于亚麻拼接的衣袍,只是后背上多了一把其貌不扬的重剑。
伊莱有点恍惚,觉得少年的眉眼有点微妙的熟悉感。
少年奇怪道:“您怎么看着我不说话?”
伊莱下意识地弯起唇角,露出一个与之前别无二致的温和笑容,男孩面对这样的笑容要倒吸一口凉气,少年却见怪不怪,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做下了决定,您没办法让我更改的。”
伊莱从善如流地问:“什么想法?”
他顶着少年的视线坚强地眨巴眨巴眼睛,这招很能对付年长者,对付年少者的威力也不差。他知道自己问这话奇怪,但少年只看了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我要和紫水晶部落的族长之子一同游历整个大陆,教授所有人类部落使用力量的法则,直到人类有与幻想种一战的能力。”
少年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脸上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彩来。这个年龄阶段的人类拥有最大的勇气,他们踌躇满志,不畏惧困难以及权威,时刻准备着踏上看似布满荆棘的旅途,并且坚信自己能够实现被断定遥不可及的梦想。
伊莱张了张唇,他有千百种从少年口中探听消息的方法,但现在他选择最冒险的一种。
“你能熟练教授他们如何学会使用自己的力量吗?”伊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少年,嘴里平静地陈述道,“只有我才行。”
限制行动的魔法可以一触即发,抬手就能够用棱刺扎穿对方的喉咙,浑然不知自己的性命已经吊在头发丝上的少年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咬了咬牙。
“可是他们会不计一切代价将您留下来,他们无法用武力击倒您,就会用自己族人的性命威胁您。”
少年说:“您说,这是一种……道德绑架。”
最后四个字落得很轻,显然少年本人也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猜对了。
伊莱心下一定,终于彻底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不知道为什么,打开那扇门之后他陷入一种奇妙的幻境,在这个环境中他换了个时代,甚至变成了凛冬。而这个时间节点应该恰好落在凛冬教授部落中的族人如何觉醒天赋、使用天赋的那一段时间里,人类还没来得及反扑,其余部落也没来得及学会使用力量的“法则”。
当然,教廷应当也没来得及聚集在一起,神明也还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隐藏在凛冬的部落中的、不起眼的族人体内。
哇哦,伊莱很乐观地想,如果他找到这个族人、提交给主神空间,那岂不就可以速通关卡?
也只能想想。
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凛冬,看见的这一切也是已经发生过的、不可更改的事情。
“您在想什么?”
少年打断了凛冬的思绪。
“我在想,”伊莱说,“你会不会也被他们留下来。”
少年神色怔忪,随即耳根开始慢慢变红,他几乎是有点语无伦次了,孩童时期的别扭态度与少年时期初见的稳重神态一起不见了。
“您是在关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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