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景自然知道谢恒是在替他难过,他淡淡笑了笑:“无妨。”
从出生就被送到北境开始,他的心上就一点一点筑起城墙,如今不管是李贵妃还是武德帝,都不可能再让他轻易受伤。
荣启看了看四周,轻咳两声朝着谢恒走过去,扬声道:“那个……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我,我就跟谢大人往大理寺走一趟,冠军侯也一起吧,刚刚是你制服了那宫女,就一起做个笔录去?”
宣景点点头:“好。”
周围的官员走得更快了,谢大佞臣真的好可怕,就连荣大人和冠军侯都得好生配合。那李春生真是不长眼,怎么就要去陷害谢大佞臣?
啊,不对,李春生要陷害的人应该是荣启,谢大佞臣属于被意外牵连。惹上谢大佞臣,也算李春生倒霉!
第三百四十四章 弃车保帅
回去大理寺的路上,谢恒就一直气儿不顺,绷着一张仿佛被人欠了八百万的脸。
“今天这事要说不是宣旭主谋,我名字倒过来写。”
荣启:“你正过来倒过来有什么用?就算咱们都知道是这么回事,可陛下他不认,估计现在在陛下眼中宣旭的分量又压过老宣了。”
谢恒看了一眼宣景,咬牙道:“什么叫又?哪怕在宣旭最糟糕的时候,于陛下心中也就是跟将军持平。”
从前谢恒觉得李贵妃对宣旭的偏爱是不分青红皂白,武德帝虽然也更偏疼宣旭,但好歹还分得清对错,即便心中有所偏私,但在是非之上,还是能做到相对公正。
看来还是他太天真了,就今天这事不难看出,武德帝就算对宣旭再失望,只要宣旭做了一件“好事”,哪怕漏洞百出,武德帝内心还是会自动将所有的漏洞给找补上,在心里美化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孩子。
宣景:“父皇并非不分是非,只是他在宣旭身上所花费的精力远远超过花费在我和宣震身上的,所以如果宣旭不成器,甚至是一再犯错,父皇会更加生气,但同时,一旦宣旭有好的表现,父皇也会将这一点好无限放大。”
谢恒嘲讽一笑:“陛下这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最用心教导的儿子不但能力不足还品性有瑕。抓着一点好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可不可悲!”
与其说武德帝过分偏爱宣旭,倒不如说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疼错了人宠错了人,在教育子女上出现了极大问题、人越是在高位就越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某一方面的极度失败。
荣启:“不过宣旭好端端的设计我做什么?啊!他还认为老宣中意的人是我,是想借着打压我来打压老宣!”
谢恒:“不然呢?宣旭就是个傻逼,用这种招数就是想陷害你还恶心将军。只是没想到他这次也算是长本事了,竟然能想到一环扣一环,设计陷害不成,紧接着就上演一出苦肉计,两环计策能成功一环就算他赚了!”
“吃一堑长一智,”荣启笑道,“宣旭在咱们这也算吃了不少瘪了,也该长进些。”
谢恒斜了一眼荣启,“你还好意思笑,这回可是我替你挡了,要不是阴差阳错我代替了你,那宫女指控完你之后就一死了之,你可没那么容易洗清名声。”
荣启反击:“我之前还替你被绑架过一次呢。”
“那就算扯平了。”
“谁跟你扯平了?我会被算计还不是因为他们以为老宣喜欢的是我,归根结底还是我替你挡的。”
谢恒:“不过既然是要算计你,为何你那小厮姜茶找的却是我?”
虽然这转移话题的痕迹十分明显,但荣启还是收敛起玩闹的表情,认真说:“姜茶是家生子,对我一直忠心耿耿,我猜这一次他是被宣旭威胁,不得已为宣旭办事。但他又实在不愿陷害我,所以就骗了你过去。”
宣景:“情有可原,但该处置还是要处置。”
荣启点头:“我明白。”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背叛就是背叛。
原本姜茶可以选择将事情告诉荣启,他解决不了的事不代表荣启解决不了,但他还是选择听从威胁,即使他最后没有害荣启,但荣启也不可能继续留姜茶在身边。
不过到底姜茶跟了他那么长时间,而且如宣景所说,情有可原,故而荣启也不会将姜茶赶走,照样会留他在府中做事,只是再不可能让姜茶贴身伺候。
当然这得是姜茶在大理寺接受审讯之后。
想到已经被押到大理寺的李春生,谢恒的眼底慢慢浮上戾气。
他们以为没有绝对的证据他就动不了李春生了?笑话!
既然他把李春生给抓了,就绝对不会让他完好地回去!
李春生的官职要低谢恒半级,即使仅仅半级,也让谢恒有权力对李春生展开全面审讯。
五天四夜的审讯,李春生从一开始的自信笃定,到后来被谢恒精神折磨得逐渐颓废。
最终,李春生认下了所有的罪,声称一切确实是自己在背后谋划。
他言及嫉妒荣启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而且去年年终官员考核政绩定品之时,他本来有望官升一级,但就因为荣启抓到了他的一个错处,才让他升官无望,他由此怀恨在心,一直想要伺机报复。
那个行刺武德帝的宫女,是被他抓住与宫中侍卫私通,他以此来要挟宫女,如果不为他办事就要将其与侍卫之事告知内务府。宫女为了保护情郎,才不得已答应,最后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案情审到这里,谢恒心知还没有审到根上,但暂时也不可能再审出更多内容。宣旭这次做的准备很充分,所有的证据痕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短时间不可能查到他身上,而如果谢恒为了查到宣旭不肯结案一拖再拖,在武德帝眼中便有攀咬之嫌。
结案当天,谢恒将结案陈词交给武德帝。
武德帝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朕就知道这事交给谢爱卿查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谢恒面上笑着应下武德帝的夸奖,心中却在喷火。
他知道武德帝最满意的是这件事没有牵扯到宣旭。
这一次宣旭确实做得很漂亮,一招弃车保帅玩儿的贼溜,当真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算是为自己扳回了一局。
虽然现在武德帝还没有直接免了宣旭的禁足,但却将时间缩短到三个月,而且让太医时不时地去探望,可见心中对宣旭导致“天狗食日”的情况已经不那么介意。
果然是自己最疼的孩子,当初他家将军被一个江湖骗子批命克父克母,武德帝都能狠下心将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远送北境,现在宣旭犯天怒都“坐实”了,武德帝却能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
在父母眼中,孩子犯下的许多过错都能被轻易原谅。武德帝和李贵妃不是不具备这点,只是他们表现父母之爱的对象不是将军。
谢恒将大瑾刑法用到了极致,削了李春生的官职,杖责三十大板,发配黑河。
正好如今黑河要全面推广种植甘薯,就让李春生去充个劳力。
同时谢恒又让洛非白安排了人在大街小巷和酒楼饭馆再度掀起对“天狗食日”这件事的讨论。
只要这件事的热度不下去,宣旭即便重回朝堂,武德帝也要顾忌民情汹汹,不能对宣旭委以重任。
武德帝和宣旭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这件事的影响终究会淡去,但谢恒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当初伴驾祭天的名额不是随便让出去的,既然算计到这了,谢恒自然也会将这件事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哪怕武德帝心中再怎么向着宣旭,谢恒也要让武德帝步步都受掣肘,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在明面上无所顾忌的偏私!
十二月中,伴随着入冬初雪,西境万阳的使团入京。
西境有两大部落鼎立,势力都强于北境的古河族,一为万阳一为昌河。
两大部落有世仇,大小摩擦不断,不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也已经差不多。
谢恒记得在大瑾国的历史上,是万阳主动来大瑾寻求建交。
去年老万阳王病逝,新王即位。
新王十分年轻,且政治手段稚嫩,远远比不上自己的父亲,光是摆平蠢蠢欲动的叔伯就已经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的精力,这还是在先王给他留下了能辅佐他的左膀右臂的前提下。若是再与昌河开战,情况一定会十分不利,很有可能会导致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甚至被昌河吞并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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