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天不容吾儿,那就由我这个当母亲的,亲手了结。”
先王之剑呈上,兰姜抚过剑身,恍若先王还在之际神情温柔,然拔出剑后,只剩一片肃杀。
兰姜持剑向百里霁而来。
百里秩站了起来,神情阴冷。
兰姜持剑欲挥之际,百里霁道:“母亲,儿不会死,还请您饶儿一命。”
“胡说什么。”兰姜眼里无泪,早已流干。
百里霁道:“儿断不会死得如此轻巧,还请母后旁观。”
兰姜闻言:“贪生怕死之辈,竟宁愿受此屈辱!”
百里霁并不解释。
兰姜轻笑出声,笑得干涸的眼眶涌出新泪:“好,我成全你。”
“你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我这个当母亲的,从来就——”兰姜没有说完,剑就跌了下去。
那股气力散了,就握不稳这剑了。
“你父王的剑,留给你,是死是辱,自己定夺罢。”
兰姜一步步离开她的大儿子,一步步重回高台,那才是属于她的位置。
百里霁心中悲凉,并未捡起父亲的剑。
百里秩道:“继续!”
奴隶们为王太后震慑,一时之间不敢上台。官员逼道:“既如此,那就剐了你们献神。”
第五个奴隶还是上台了。
他问百里霁为何要如此:“吾等卑贱之人,您贵为先王长子,当真心甘情愿替奴献祭?”
百里霁道:“酷刑残杀之下,惨叫祭声响亮,响得人心难安。”
奴隶笑了,将匕首塞到百里霁手中:“大公子既然如此好心,请自剐一块血肉救奴。奴心善,不忍加害于您。”
百里霁问:“你想要哪块血肉。”
奴隶道:“请您割下自己的舌头。”
百里霁手凝滞,奴隶跪拜高声道:“请大公子割下自己的舌头,救卑奴的狗命一条。”
百里霁道:“好。”
匕首断舌,血流不止。奴隶双手讨要,百里霁将断舌与匕首皆给了他。
奴隶道:“多谢。”
他高捧断舌站了起来,于祭台上喝道:“诸位奴隶兄弟,我已替诸位试探了大公子真心。”
“他既能断自己喉舌,如此残忍手段,无一颗真心决心绝不可能!我们做奴隶的,难道当真要任人宰割!”
“奴隶一千,侍从不过数百,今日拼了,”奴隶面朝高台厉声道,“杀了大王!诛了王太后!以大公子为新王,改换新天地!从此奴隶开口,贵人屏声!”
奴隶话刚出,百里秩便夺弓射出,一箭射死了他。
百里秩冷哼道:“将他尸身喂狗。”
算是条有骨气的贱奴。
奴隶中箭倒下,气息喘喘,竟将断舌塞入口中,还未嚼烂,就彻底断了气。
有臣子战战兢兢,劝道:“天色已晚,大王,不如改日继续?”
天色还早着呢,臣子是怕奴隶躁动反叛。
百里秩嗤道:“不过一千奴隶,瘦骨嶙峋,无兵无戈,这就怕了?”
百里秩看着那轮烈日:“继续。”
第六个奴隶被赶上了台。
奴隶浑身发颤,走到百里霁面前时,已吓得失禁。
他看着对面浑身是血的脸,害怕面对那双沉静的眼,竟一刀剜下百里霁眼珠。
“小的卑贱,小的无能,小的下辈子当牛做马。”奴隶磕了许多响头,捏得手中眼珠滑了出去。
他慌乱跪爬将眼珠重新握到手心,高举起来道:“大王,大王,饶奴一命,奴绝不敢大逆不道,饶奴一命!”
百里秩并未说话。奴隶以为是一颗眼珠不够,又剜下一颗:“饶了奴!饶了奴!”
百里秩摆了摆手,第六个奴隶的奴籍划去。
奴隶爬下祭台,百里秩看着陷于脏污血色中的哥哥,神色冰冷。
他眨了下眼,长长的羽睫开合,兄长还是那副模样。
“就这么死了,未免过于轻巧。”百里秩道,“巫医在哪,快治治寡人的兄长。”
“兄长宏愿,要救下千万奴隶,只这么几个,兄长会死不瞑目的。”
巫医来了,说至少休养十日再继续,正合百里秩心意。
“好,”百里秩微笑,“就以十日为期,每十日为哥哥举办一场大祭。”
“他能救下多少奴隶,就看看他的心能不能打动神灵了。”
百里秩拂袖离去,离了众人后,竟有些踉跄。
王太后兰姜并未离场,她亲自端来洁净的水,走到百里霁身旁,为大儿子擦拭身上脏污。
奴隶吐的口水,枷锁压出的污痕,衣角沾上的尿液……尊贵的王太后兰姜似闻不到这难忍的气味般,一一擦过。
她想问自己的儿子疼吗。
还没问出口,就意识到儿子被割了舌,再也回答不了她了。
兰姜落泪无声,既然双眼也瞎了,看不到她,就让他当她没来过。
血人百里霁伤口累累,痛入骨髓,仍旧神情平静。
是佛是鬼,难以勘别。
第133章 修真界废物的一生15
百里秩回了王宫,夜深仍不能寐。
他叫侍从点亮整座寝宫,灯烛根根亮起,烛泪滴滴烫人心。
捕捉到的狐狸就在一旁的囚笼里,那囚笼造得极大,百里秩特意命令用黄金打造。一身擦伤换来的狐狸自是令人珍惜,可这白狐至今还未醒。
巫医说这白狐并无性命之忧,许是修真界的妖兽,与人间狐畜并不同。
满室烛火里,百里秩问巫医百里霁怎么还不死。
巫医道:“大王若有命令,此人活不过明日。”
百里秩乱发散衣坐在床榻上,盯着巫医看了半晌,看得巫医垂下头微颤着跪下:“大王?”
百里秩道:“天若要取他性命,是顺天而为。你,还不够格。”
巫医伏跪不起。
百里秩道:“下去吧。”
他像个僵木的巫蛊娃娃,失去了愤怒的欲望。面前一片亮堂,眼前却好似两凹黑洞,是百里霁被挖了眼球流的血污不止,将他的天地一并润湿了。
“都下去。”
侍从、婢女慌乱退下,巫医擦了擦额上汗,提着药箱走了。
满殿除了他没有活人,百里秩僵坐许久,在一阵白狐的异香里回了神。
他站起来,走至囚笼旁,隔着黄金笼看里面皮毛白得发光的狐。
看了小会儿,打开囚笼走了进去。
他坐伏下来,枕到白狐身上,眼泪落得无声无息,将白狐蓬松的毛发润湿。
“父王,你一定后悔没杀了我。”百里秩笑,“看看你的江山,看看你的长子,都落到我手里了。”
百里秩将白狐抱到怀里,坐跪起来:“百里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是天命。”
满室的烛火里,他抚摸着白狐的毛发直到黎明时分。
天边破晓,光侵袭而来,一殿的蜡烛熄的熄灭的灭,百里秩凉薄的心软也随着最后一滴烛泪凝固,坚若冰霜了。
修真界。
九尾狐与赵弃恶大战未毕之时,楚雪悯寻着气息赶了过来。
三人之间仇冤难述,混战一番,赵弃恶遁逃千里,楚雪悯旧伤复发,九尾狐也暂时撤离。
楚雪悯坐在一棵桃花树下调息,怯玉伮不在这里,到底去了何方。
他探寻不到怯玉伮的气息,有神器将之遮掩。
天下之大,如此功效者众,但怯玉伮流着他的心头血,若想躲过,唯有玄武那具壳。
施展灵力,赵弃恶即使遁逃千里,用着他的心脏,依旧能够循着气息追上去。
而怯玉伮却恍若消失在天地之间。
定是赵弃恶将那神器戴在了怯玉伮身上。
桃花纷纷洒落,调息不稳的楚雪悯吐出一口鲜血来,即使重伤,依旧只能追上去。
不管赵弃恶将怯玉伮藏在了哪里,他都要寻回来。
那个不知事的孩子,叫一个仇人“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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