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姜结束了又一次鱼水之欢,饮酒半盏。
虞溪执壶添酒,兰姜望他俊美异常的面容,赏心悦目,本该落进眼里,可醉了酒,她抬手抚去:“大王……”
虞溪心知太后所唤是先王,他静静地添完酒,心却拧了下。
晃眼一过,大王消散无踪,唯有虞溪在眼前。
兰姜笑而泣泪:“你长得真好看。”可不是大王模样,没人能像他。
大王临终,许是什么都猜到了。
药碗坠地,看向兰姜。
兰姜泪水盈眶,大王看过来时泪水无声无息落下来。
大王什么都没说,只是竭力抬手,兰姜以为他想掐死她,可只是抬手抚她面颊,一点一点拭过泪滴。
“兰姜,别怕。”大王气息奄奄,“别为我祭天。”
祭祀一万奴,送归于先天,俯首看人世,佑后代子孙,可被毒死的王归于先天,是天怒人怨。
“勿让寡人失信于天下。”剧痛难忍,面色如常,“这是我能为霁儿、为你做的最后的事。”
“兰姜……”他最后唤了一声心上人,唤一声王朝的王太后,手垂落,眼角隐泪。
大王崩逝,素缟漫天,长子离世,血洒一地,兰姜着一身丧服,在满腔的空洞渗血里抚上虞溪面庞。
年轻的、俊美的身体,该为她注些生机。
怕什么,她注定沦落无间地狱的人,多几笔孽债,是快活。
翌日。
被灌了药浑身无力的林笑却不肯吃饭,从床这头爬到另一头,百里秩压住他脚腕。
他看他爬这几步汗水都滴落下来,替他觉得累:“你想去哪里,下人抬你去。”
林笑却骂百里秩是疯子,是变态,骂人都没力气,说几句停几息。
百里秩认真说:“寡人是大王,寡人留着你养着你,在大王堆里都能算活佛。”
“没有人伤了帝王还能好好地活下来,怯玉伮,你淘气。”
百里秩搂起林笑却,擦擦他的汗,“但寡人不跟你闹。”
他叫人拿来好多各地上供的果子,洗干净了喂林笑却吃。
林笑却不张口,百里秩就自己吃。
“你饿不死自己的,”百里秩乖巧吃完果子洗干净手,“饿得火烧火燎你连血都吃。”
百里秩安静了会儿,沾着水珠的手抚上他眼尾:“告诉寡人,妖狐是不是吃人肉啊。”
“眼珠子、心肝肺、肉块指节……你要喜欢,”百里秩微笑,“寡人一一杀了供给你。”
林笑却脸色苍白:“不。”
眼前人的微笑缺了十分善意,灌了满嘴鲜血,一把弯刀,杀人随意轻巧。
百里秩说:“别客气。”
林笑却拉住他,气息微弱:“我是人,吃人肉会死的。”
百里秩回头望他,目光哀哀的:“你怎么也要学兄长,做那活菩萨。”
“可怜白狐下凡来,餐风饮露不得果腹。”百里秩掐上他脸颊,掐开他唇瓣,“你的牙好好的都在,怎么就咬不动人肉了。”
林笑却仰头望,眼微红,百里秩问他怎么又伤心了。
“掐疼你了,”百里秩松开手,“是不是?”
林笑却阖上眼,慢慢趴回床上,长发幽幽淌。
百里秩再把他搂过来喂他吃果子的时候,他也顺从了。
百里秩说不想怯玉伮不开心。
“可也不想你故作欢笑。”百里秩眼神安静,“那样好疼,好累。”
“扯出了假面,真的就丢了。”百里秩擦擦林笑却嘴角,“你很好看,不要丢了它。”
他微笑起来:“我会保护好你。”
可怯玉伮不想听他说话,吃完果子就睡觉。百里秩问侍从:“妖是不是跟人间的小孩一样,哭的时候寡人心里闷,不哭不闹了寡人心里更闷。”
侍从不知如何回答,百里秩自言自语道:“我还得守孝,没有孩子呢。”
喝完汤药,百里秩躺回床上,凑到林笑却身旁,搂住他,蹭蹭头耳鬓厮磨笑意浅浅却觉温暖。
他挨着他好一会儿,怯玉伮真睡着了,搂着抱着或许紧了,睡梦中还想推他。
百里秩不给他推,抱得更紧,觉得难受醒来好了,不醒来就要像白狐一样被他搂着。
哪怕闭上眼,百里秩也能分辨出怯玉伮在哪,安宁的幽香他想融进骨子里,不可以逃,不可以跑掉。
在午后和百里秩一起睡觉。
他是人间的大王,他拥有太多,百里秩闭着眼吻了下林笑却的额角,现在他想拥有的又多了一个。
他揉揉林笑却的发,揉得乱糟糟又慢慢抚顺,发丝在指间穿流,喜欢得又亲了一口。
也找不出理由,看到了就想要,得不到就惦念,水中捞月哪怕捞空了水流,大可以放血去填。
别人的血肉太多,他不怕杀生。
第139章 修真界废物的一生21
怯玉伮变得萎靡,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眼总是闭着。
百里秩捧上他脸颊,威胁他,他就倦倦地半睁开,好像在看百里秩,又好像透过了他去,在看一支蜡烛半截枯花几点凌乱的影。
百里秩问巫医:“你的药有问题,寡人要他乏力,不要他跟死了一样。”
巫医也没法子,劝大王多带出去看看新鲜风景:“许是觉得殿内憋闷。”
百里秩问他:“呆在寡人身边,你觉得闷?”
林笑却不回答,又要把眼闭上,百里秩捂住他眼:“如果你不喜欢睁开眼,寡人可以用绢布绑上。”
怯玉伮的睫毛很长,眨的时候手心泛痒,百里秩捂了会儿慢慢松开,果然竭力睁着不敢闭了。
百里秩觉得怯玉伮可怜,善心人落到他手里,不怕死也软肋捏着,总逃不开束缚。
他带着怯玉伮乘轿辇到狩猎场,攥着怯玉伮的手叫他握弓,前面绑着一个又一个活靶子,是囚牢里拉出来的俘虏。
有的俘虏几可见骨,皮都被扒了层,林笑却抬眼见到此,不自觉盈起泪滴。
他摇头,不肯射。
百里秩道:“这是帮他们解脱,怯玉伮,你不杀,他们回到牢里,又有几十样酷刑等着了。”
林笑却战栗着,百里秩搂着他,头靠在他肩上:“怕什么。寡人教你杀生。”
百里秩执意攥起林笑却的手,拉弓放箭,最后关头,林笑却不得不以全身重量撞去,箭射偏了,林笑却滚下了轿辇。
弓弦伤着百里秩的手,血流几滴,百里秩双眼阴戾。
林笑却倒在地上,头发散乱,衣衫也开了。
百里秩在轿辇上俯看他:“真狼狈。”
有侍从要去扶起林笑却,百里秩拔刀拦住:“让他自己爬上来。”
“你今天爬回寡人身边,寡人就放过他们。血淋淋的靶子你不喜欢,那换成瓜果花叶,不会惨叫,你就不会心痛。”
林笑却未有动作,百里秩道:“砍了那俘虏的手。”
侍从拔剑而去,仰倒的林笑却看这天色苍蓝,无边幽远,突然开了口:“大王,我爬不起来,你抱我好不好。”
“别砍手了,我害怕。”他想,他真是没有骨气。可骨气要见血,自己的血也罢,偏偏是别人的血。
他好像做不到装聋作哑。好遗憾。
旧王崩新王立,璟朝被镇压的起义下,好多的俘虏成奴,祭祀啊当靶子啊砍了头堆起来都是用法。
养活一个人很难,杀一个人异常简单。
林笑却望着幽蓝的天,几只大鸟遥遥地飞远。
“大王,”他乏力道,“抱我。”
侍从停了,俘虏拖了下去,怯玉伮重新回到百里秩怀里。
这次的靶子是瓜果,攥着怯玉伮的手射去,瓜果碎裂汁液横流,百里秩问:“是不是比人血好闻。”
林笑却躺在他怀里:“嗯,只是有些可惜。”
百里秩笑:“你可怜人,可惜食粮,万物在你这里就没有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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