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算了。林笑却起身,拿来刀敲了两下。除了刀还有剑,萧倦送的那把陨石宝剑。
林笑却想到这,眉头一拧,放下刀,走到一侧,静静凝望着那天降陨石打造的宝剑。
剑身乌黑如渊,剑刃吹发可断。
林笑却想起那夜,萧倦握着他的手,拿起剑倏地一斩,路旁的石柱应声而断,柱上的宫灯也砸下熄了。
“那剑太重了,我提不起来的。”
“朕握着你手的时候,你拎得很轻松。”
“可是,那并不是我的力量。”
“怯玉伮,谁的力量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林笑却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林笑却道:【233,我想到办法了。】
这宝剑能砍断石柱,砍锁链大抵也行。
他无法长时间挟持自己,那就让谢知池来。毕竟谁的力量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若用剑斩断谢知池身上的锁链,谢知池立刻抢了剑挟持他……
萧倦若放行,谢知池便能逃出去。若不放,谢知池一怒之下直接割了他脖子,反正他也死了。死后的事管不了。
就算侍卫飞石子,谢知池应该会躲吧……就算没躲过,在侍卫扑过来前,把他脖子拧了,他也死翘翘了。
宝剑好重,林笑却拖曳着,找了普通的刀剑试了试,一咔嚓,普通刀剑便断了。而这陨石宝剑毫发无损。
林笑却浅浅笑起来,果然,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233听完了林笑却的计划,成功几率确实大了不少。沉默良久,233问林笑却,是希望萧倦放行还是不放行。
夜风里,林笑却勉力将宝剑归位。劳累一番,他喘息半晌才回道:【我既爱他,不管能不能救得了他,他死了,我肯定要殉情的。】
【萧倦放不放,谢知池杀不杀,都没有关系。】林笑却微微茫然,【我好像快离开这个世界了。】
就算这一招不成,只要是爱谢知池的,他便有无数的理由死亡。
【我已经知道月生就是谢知池,爱一个人,所有的苦难都恨不得以身代之。】
【谢知池受苦受难,我必须跟着受苦受难才行。】
【如果这就是爱一个人,还好从始至终,我只是扮演。只是扮演罢了。】
林笑却重新躺回床上,说想听故事,233问想听什么故事,他都可以念给宿主听。
林笑却说想听红楼梦。
233便念了起来,念得林笑却昏昏欲睡。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
天亮了。233还在念。
林笑却醒了,233还没念完。
林笑却道:【不念了,233,以后念故事我睡着了就不念了好不。一晚上都在做梦。】
233问做了什么梦。
·
萧倦醒了,派人喊林笑却过去。
前路已定,林笑却也没了厌烦的心思。到了还主动给萧倦喂药。
萧倦问他怎么这么乖了,是不是想为谢知池求情。
林笑却摇摇头:“臣只是想通了。”
“您才是对臣好的人,您会保护臣会给臣很好很好的一切。您甚至给臣穿龙袍。”林笑却喂了萧倦一口,自己也尝了一口,“好苦。”
萧倦道:“还嫌自己喝的药不够多?喂朕。”
林笑却乖乖点头,一边喂一边道:“发生这样的事,您也没有怪臣。”
林笑却笑:“萧倦,你对我真好。”
萧倦空空的心,好似一刹那开出了花来。怪怪的,他也说不清,只是默默地喝怯玉伮喂的药。继续支起耳朵听怯玉伮说的好话。
林笑却道:“我自幼失了父母,无依无靠。是在陛下这里,第一次感受到有依靠的滋味。”
“原来孩子是要抓周的,原来孩子有很多很多玩具,原来孩子认字有爹爹教……”林笑却笑,“虽然我已经长大了,可是再当一回小孩,真的很好,很好。”
萧倦听了心里怪异的暖,可他纠正了一点:“朕不是爹爹,朕是君父。”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已经不想当爹爹了。
林笑却自是顺着他:“好,君父,陛下永远是臣的君父。”
“保护臣,照顾臣,哪怕臣只是怯玉伮,怯弱又无能。陛下也不会嫌弃臣的,对吗?”
萧倦正色道:“朕名为‘倦’,一则倦,疲也,并不是什么矜贵的名,微贱之名好养活;二则音同‘眷’,眷念世间望长留之意。父皇取此名,是希望朕健康长大。”
“朕给你取怯玉伮的小名,亦是微贱之名好养活,希望怯玉伮健康长大。朕之前说你无能怯弱,只是一时气言。”
萧倦面色苍白,声音较平常虚弱。可说到健康长大之时,双眼比平常亮许多,瞧上去显得那苍白更加惨白了。
第45章 古代虐文里的炮灰攻45
萧倦靠在榻靠上,一口口喝怯玉伮喂的药。说话张口伤口都疼着,只是呼吸都会扯痛,这浑身的虚弱是萧倦以往从未体验过的。
连说话都有气无力,抬着去上朝时他竭力保持平日的声气,伤口的血流着,额上的汗冒着,纵然能装出健壮如常,生理反应骗不了人。
这药即使是怯玉伮喂的,也不会变得甘甜,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想到平日里怯玉伮就是如此过活,长久的无法挣脱的虚弱,萧倦心中竟轻轻地扯疼了,好似完整的地皮被掀开,露出了底下的嫩芽,一碰就疼。
萧倦拧住眉,林笑却问萧倦怎么了,怎么也学着他皱眉了。
萧倦下意识想抬手,抚抚自己是不是真的皱眉了,抬手伤口一扯,疼得虚汗滴滴。
林笑却连忙抚上他眉头,缓缓抚平,道:“陛下,您是大邺的天子,可不能有什么烦心事。”
“您一烦,底下的人可就遭殃了。”
林笑却抚得那样轻缓,一下又一下,萧倦不知不觉闭上了眼,林笑却手离开了,他还有些不舍。
萧倦半阖着眼问:“怯玉伮,你是担心朕心烦,还是担心旁的人遭殃。”
萧倦没有看向怯玉伮面庞,他半阖着眸,目光望着他端药的手,白如冷玉、青筋微露。
只要不去看,就算怯玉伮此刻说谎,他也能当是真的。
林笑却想了会儿,道:“都有。”
“陛下心烦,臣心忧;底下万民遭殃,臣忧虑更甚。民意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百姓遭殃,江山不稳。江山不稳,陛下则更烦扰。臣希望陛下和万民都能好好的。”林笑却道,“这也是臣的私心。臣生活在陛下的庇护下,想要活得长久,需要江山稳万民安,也希望陛下永远不要忧心。”
说话真真假假,林笑却只是希望萧倦不要太残暴。他掌管了最恐怖的权力,生杀予夺,杀伤力无法估量。哪怕将来萧倦被推翻,造成的伤害也无法弥补了。
萧倦听了,唇角微扬:“怯玉伮,慈不掌兵。给羊群喂饲料,可以,但不要走进羊群中成为一只待宰的羊。”
风调雨顺,百姓各安生业,救灾放粮……诸如此类,保证羊群生生不息,保持羊群的产量,而不是为了保护羊群本身。
官员是从羊群中脱胎而来的牧羊犬,再听话的牧羊犬,也是会咬人的。他当然要防备。
林笑却听了,微微摇了摇头。菩萨心肠,金刚手段,并非掌不了兵。萧倦身处此界,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要他去真正体谅百姓苦难,或许比生剥了他还难。
萧倦望着怯玉伮,瞧见他沮丧神情,道:“今冬酷寒,朕稍后传旨各地放粮施粥,救活的人,就当给怯玉伮积福。”
往年风调雨顺,粮仓丰足。就算发生大灾也能应付。放点粮施点粥,让怯玉伮高兴高兴,也算有用。
林笑却听了一怔,他回望萧倦,蓦然明白,萧倦或许永远也体谅不了百姓的苦难,但萧倦对发生在他身上的苦与难,已经渐渐无法忽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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