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到跟前,庄越才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
就见那个坐在树下的人,正举着一个水囊向着自己的嘴巴里边倒酒。
他的动作极其豪迈,丝毫不顾酒液洒在了胸襟上,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一口不知道喝掉了多少,他放下水囊,另外一只手抹抹沾在嘴巴周围和下巴胡子上的酒渍,将俩人无视。
那是一个有些上了岁数的老者,他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几天没有梳洗。胡子因为沾着酒,被寒风一吹,冻成冰,硬邦邦的支棱着。
衣服看样式,是典型的北域风格,料子很好很值钱,还有着名贵的毛边镶嵌。
他席地而坐,衣服沾染上黑雪,原本雪白的毛边变得肮脏沾满了湿泥。一副潦倒落魄,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
虽然他看起来像是个直接去乞讨也不违和的乞丐,俩人却不敢有任何的小看。
沈倾元婴期的修为都没看出这人的深浅,他至少是一个出窍期的修仙者。
一个出窍期的修仙者再怎么无形无状,也不能怠慢。
第131章 秽土
“前辈,你知道北翟宗发生了什么事吗?”
庄越试探性的问道,看老者一副失魂落魄,遭遇重大打击的模样,很可能就是那位北翟宗的幸存者。
但是,庄越又不敢直接问,怕戳人的伤口。
老者半天没有回应,就在俩人以为老者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说话了。
声音虽显得萎靡,却没有醉酒之人的含混不清。
“你们猜的很对,那一天,正是引狼入室。”
庄越心中一惊,这里距离之前宗主住的那个废墟,直线位置足足有两三百米。这么远,他跟沈倾说的话,竟然被这人听得一清二楚。
因对方很大可能是位出窍期的前辈,庄越应对的已经足够谨慎小心,却还是被对方的表现给震撼到了。
他忍不住扭头看沈倾,沈倾倒是没有显露惊讶,其实在知道这人的修为后,他就已经做好了被人全程看了一言一行的准备。
这到底是什么人?
庄越猜测,能有这般的修为,还以神识笼罩,监视靠近三百米范围的人。
想来是因为刚才俩人的言行举止并没有对北翟宗的冒犯,进入这片墓地后,老者才会只出声,不然,说不得他们会被直接打出去。
“我也是没有想到,与北翟宗有数百年交情的白枫谷,会在忽然之间暴起,毫无防备之下,门中弟子死伤惨重。”
说到这里,老者悲恸的举起酒囊,大口大口的灌酒。仿佛没有酒精的麻痹,他一句也说不下去。
沈倾心知,这只能是自我欺骗。
酒对人的神经麻痹,在修为越高的人身上越不明显。也许只有入喉的那一会儿有效果,过个半刻,那酒液当中的成分,就被修仙者超强的身体素质分解消化。
除非是用灵米、灵果等,具有灵气的材料酿造的酒水,才真正可能让修仙者喝醉。
这老者也不知道在这里喝了多少天的酒,那具有灵气的酒水早就被他喝光,现在喝的不过是普通的陈酿。
庄越没想那么深,他专注的聆听老者的话。
“那白枫谷的谷主樊世和是个畜生!我们多少年的交情啊,他都不顾!就这样背刺我们。”老者迷蒙的醉眼里,流出蜿蜒的浊泪。
也许是憋了太久,内心积蓄的痛苦、悲愤越来越多,这一开头,不用庄越再问,他就全倒了出来。
“他愿意卑躬屈膝去做那狗奴才,尽管去!没人拦他,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到别人的身上,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为了活命,屈从那种邪魔外道!”
“奴颜媚骨的走狗!走狗!他当初就该一死了之!”
“我北翟宗上下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会、也不会……”说着说着,他更加的悲伤欲绝,似是想到如今北翟宗全员罹难,假设的事实早已经发生,更是徒添悲怆。
沈倾极快的提出了重点,“邪魔外道?您是说那位白枫谷屈服了某位邪魔外道?”
老者抬起头,眼睛赤红,愤恨的说:“要不是邪魔外道的手段太过邪异,我怎么可能着了他的道,败于他手!”
话说到这里,庄越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应该就是那位北翟宗的掌门。
庄越这时忍不住道:“前辈,究竟是那位白枫谷谷主受到指使,还是那位白枫谷谷主投靠对方后,主动前来北翟宗发动袭击?”
“有何区别?”老者冷笑,“你以为樊世和有什么本事跟志气?就是个小人!要不是他故作疑阵,假装来说服,后来动手偷袭,就凭他的修为,也想跟我动手?”
老者的情绪有些激动,庄越尽量平和着语气说:“如果他是受人指使,那背后之人说不定才是北翟宗覆灭的真正凶手。”
老者没说话,他宣泄了内心的怒火和痛苦,胡乱擦了把眼下的泪水,又举起酒囊喝了一大口。
他说得越多,俩人感觉疑问就越多,沈倾怕对方情绪低沉下来后,不肯再说,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一坛蕴含灵气的酒。
“前辈,这是我家乡的好酒,请前辈品鉴。”他将酒坛抛过去。
庄越心提起来。
这酒坛子挺大,足有三十斤装。是沈倾这次专门准备给俩人在北域喝,就为了在极寒的情况暖身子。
他不是舍不得这酒,而是担心那老者醉酒中身手不灵活,酒坛飞过去接不住,直接砸他脸上,那可就玩脱了。
他没察觉到老者并没有他外在表现出来的醉,只庆幸的看到,在酒坛飞临他跟前时,一伸手将酒坛给接住。
目前,大概也只有酒能让老者感兴趣,他揭开封着的酒坛封口,一股浓郁的酒香伴着灵气扑面而来。
老者也不由赞道:“好酒!”
说罢,他丢开酒囊,举起酒坛一番畅饮,坛口大,酒水肆意的从他嘴边的位置溢出,将他原本就被露出的酒水冻得硬邦邦的衣襟染湿,又在寒冷中,飞快的形成一层冰壳。
一口喝够了,他放下酒坛,靠着树喘气。这一次,他明显有些醉了,脸上红晕渐渐泛起。
又等老者喝了几口,沈倾开口问道:“那邪魔外道,究竟是谁?”
“是个从深渊当中爬出来的恶鬼。”老者这一次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一个月前,从北边冒出来的,一来就想要我们北域三个仙门臣服于他,口气挺大。”
北边来的!
庄越心里激动,不由的握拳。
“他的使者想要我们北域三门的修仙者,不仅如此,他还要我们上缴全部的资源跟财产,除此之外,连我们附属城中的百姓都不放过,打算全部带走。没听说过如此狂妄的要求,我当时要不是不知道他的深浅,有所顾忌,绝不只是将他的使者请出去就算了!”
“却没想到!”老者深吸口气,“白枫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归顺了他,递了话过来要商议对策,却在我屏退了左右,只剩下我俩时,忽然将一把黑土打了过来。”
老者当时也是大意,毕竟是多年的邻居,没堤防。忽遭袭击,尽管动作飞快的后退,挥手打散那团黑土,却还是被一些飞入了眼中。
“那黑土极其阴毒,落入我眼中瞬间,就让我眼部剧烈的疼痛,一股污秽阴凉的感觉,直冲识海。大惊之下,我赶紧用灵力驱赶,樊世和却不给我余地,痛下杀手。”
“我与樊世和大战,他带来的人却在外边用同样的手段戕害我门中弟子。这东西,可不是现如今空气里飘的那种黑尘,他们叫做秽土,更加的阴毒厉害,沾染上就腐化人体,入侵识海。”
“我此前,从没遇到过这种东西,慌于应对秽土的腐化入侵,落在了下风,被樊世和击败。”
打架的时候往人眼睛里扬沙子,顶多说是手段下流,倒是算不上邪魔外道。
只不过,这秽土绝对是那个人提供的。这东西污秽阴毒,不是一般修行者的路数,才有此一说。
老者没脸说,他落败的同时,眼睛看不见,识海受污染,身体受到重创,第一反应就是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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