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足够轰动天下的婚礼,最终也没能办成。
因为在婚礼前几日,若炎偶然间得知了赤霞珠的秘密。
花无咎很爱若炎,他曾经承诺过,永远不会欺骗她,所以,在若炎询问为何赤霞城看起来那样和平,却每年都有那么多死刑犯要处理时,花无咎实话告诉了她原因。
花无咎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这是他每年都要做的、再寻常不过的事。但他没想到,听见他的话之后,若炎反应很大。
她跟花无咎大吵了一架,花无咎搬出了老城主交给他的那套理论,却被若炎一句句驳了回去。
“命无贵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以为你就凭那两个臭钱就能买断他们的生命和未来吗?”
“什么破赤霞珠?觉得剥离魂魄变成赤霞珠是荣耀,那你怎么不去!”
“别以为投个好胎就高人一等,普通人怎么了?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努力生活,比你这种踩在尸骨上数钱的蛆虫要高贵得多!”
“我真是瞎了眼了,居然没看透你这种血债累累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花无咎,你就不怕那些枉死的人回来报复吗?夜半十分你不会惊醒吗,不会怕怨魂来朝你索命吗?!”
若炎本就不是什么温柔如水的女子,那天晚上,她将花无咎臭骂一顿,后来扬言要炸了整个悬焱山,要让赤霞珠这种本就不该出现的东西彻底消失,花无咎闻言,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若真如此,整个赤霞城,怕都要毁了。赤霞珠不仅能带来力量与富贵,它在某种程度上还制衡着各方势力,守着赤霞城的安定,若没了赤霞珠,你猜,我和这一城人,又能活几时?”
所以,究竟是每年往火山里扔的那些人命重要,还是天下和平与赤霞城中数万条性命重要?
若炎陷入了沉默。
她没再跟花无咎说一句话,她摔门而出,第二日便收拾行李,离开了这座城。
若炎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她可以为了爱留在赤霞城,放弃自己的道与仙途,当然也能够干脆利落地放下花无咎,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花无咎派出去寻若炎的家丁,在天下各处找了整整三年。
花无咎知道,只要若炎想,她便能叫他一辈子寻不到自己的踪迹,可花无咎实在不死心。
三年过去,派出去的人带不回一点好消息,就在花无咎心灰心冷决定彻底放若炎自由之时,他的心腹传回了若炎的消息。
他们说,他们找见了若炎,但只是一具尸体。
尸体。
若炎死了。
花无咎常与修仙者打交道,他知道,修仙界危机四伏,死个修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若炎?
花无咎自以为已见惯了生死,对死亡一事早已麻木,可他看见若炎的尸体,只觉整个世界都在崩溃的边缘。
他好痛,痛到几乎晕厥,他抱着若炎早已冰冷的尸体,哭到两眼发黑。
那一瞬间,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为什么若炎说命无贵贱、众生平等,原来生命都是一样脆弱,只是活着的人比较幸运,不必那么早面对死亡。
原来失去至亲至爱是这种感受,那每年被诓来买来做赤霞珠养料的那些人呢?他们的亲人是否期盼着他们被带走是去过好日子?就算再穷再苦的生命,是否也有视他们如珍宝的人?
花无咎花了近三十年都没能想通的问题,被若炎用死亡教会了。
花无咎好像在那一瞬间失去了人生的全部意义,那一刻,他真的想抛下城主的责任抛下一切,任性地随着若炎一起去了。
他独自在若炎死去的地方枯坐很久,谁劝也不走。
直到心腹抱着一个孩子走到他面前。
那女孩看起来也就两岁多一点,她扎着小辫子,脸上肉嘟嘟,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很像若炎。
“在附近的村子里问到的,若炎姑娘伤重时曾把孩子托给村中妇人照顾,随后只身引开仇家,这才……”
花无咎看着对面不哭不闹、一点不怕生人的女孩,颤抖着问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南枝。”
女孩奶声奶气地道:
“花南枝!”
原来当年,若炎选择离开时已有了身孕。
她舍不得这个孩子,却又不想她留在赤霞城,变成她父亲一样的人。
所以她选择自己把孩子生下,选择自己带着孩子游历天下,将她教养成一个真诚热烈敬畏生命与大义的人。
可惜,这一切才开始便要结束了。
她连看她长大都没能做到。
花无咎将花南枝带回了赤霞城。
他给了花南枝很多很多的爱,连带着她娘亲的那份也加倍给了她。
他要她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是如她娘亲一般张扬热烈的姑娘,只要是花南枝想要的东西,无论多难,花无咎都弄得到。
他在宠爱花南枝的同时,也不忘将她教养成她娘亲希望她成为的人。
他放弃了花家传承千年的那套理论,他教会花南枝生命的重量,教她敬畏生命,教她真诚待人,教她敢爱敢恨,教她爱自己,也爱整个世界。
教她,成为和父亲截然相反的人。
毫不夸张地说,花无咎的后半生,完全是为了花南枝在活。
他不能放弃赤霞珠,他继续做着若炎厌恶的事,他满手沾血,因为他得在花南枝长大之前,保证她有安稳无忧无虑的生活。
后来,当花南枝为了救人而毫不犹豫地选择毁掉整个赤霞矿脉之时,花无咎便知道,自己成功了,自己做到了。
赤霞珠矿,她女儿帮他放弃了。
他完成了若炎未完成之事,将他们的女儿,教成了一个很好很勇敢的姑娘。
也不知,在若炎眼里,自己这个父亲当得可还合格。
也不知,看见这些,若炎能否原谅他一丝。
花南枝凭一腔热血,做到了花家历代先祖没胆识去做的事。
她断了罪孽的根源,救了万千残魂,也救了未来更多人。
至于如今要付出的代价……
便由花无咎来吧。
他这个父亲,总该尽最后一点责任,才算称职。
花无咎手握召魂旗,站在城墙上,与老对头悬焱山遥遥相望。
他虽然没有胆量主动结束这场持续数千年的罪恶,但他有胆为女儿兜底,为一城人赎罪。
他一手持召魂旗,一手握着他从出生起就佩戴着的避魂珠。
这么多年,花家先祖说是人命微贱死不足惜,可还不是怕他们手上那千万条人命报复?
他们心虚,只能日日带着避魂珠,以求一个安稳。
花无咎也像他们一样龟缩多年了。
但此时此刻,他放下了一切,他坦然面对着自己的罪孽,他站在城墙之上,顶着天空中的浓郁灰烟,再不犹豫,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珠子。
避魂珠碎裂时锋利的边角划破了他的掌心,他抬手将血涂抹在召魂旗上,黑底红字的巨旗一时光芒大盛。
来吧。
法器灵力翻涌间,花无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花家数千年的罪孽,他一人来偿。
花家的血债,不该让城中数万条无辜性命来平摊,所以,他们所要遭受的折磨和报复,他一人来扛。
既然无法度化这些怨魂,那就让他们在他身上,撕咬报复个够吧。
召魂旗被他紧握在手不断挥舞,风带起沾血的旗面,在空中猎猎作响。
他这一生,当真看惯了太多死亡。
所以,当自己站在这里时,他心中竟无丝毫惧意。
头顶灰烟翻涌,他听见了无数重叠在一起的凄厉哀嚎。
他是个合格城主了吗。
他是个配若炎来爱的人了吗。
他还算个能够让南枝骄傲的父亲吗。
或许都不是。
但他,在那一刻,至少对得起自己。
“轰——”
第一道怨魂从高空俯冲而下,穿过他的胸膛。
花无咎一时险些没能拿稳手中的召魂旗。
他只觉一股阴寒之气贯穿了自己的身体,他猛地喷出口血,略一踉跄,便重新抓稳了手中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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