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一边篦头发一边询问他,“这两日你歇息我也没问,这一路你可瞧见王家几个兄弟?”
“你说陆云的相公?”
“嗯,爹昨天来看了你一眼又急急忙忙的去了柳树村,也不知道王家那边什么情况。”
“不用担心,我就是跟有田和他两个兄弟一起回来的,前后脚到的家。”
陆遥心中一喜,“那就好!我还担忧着呢,怕陆云着急再影响了身体。”
*
晌午小豆上学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喊了声,“大兄!”
“哎!”赵北川手里拿着糖饼正鼓着腮帮子吃呢。“快进来,你嫂子烙糖饼了。”
小豆甩着书包跑进来,没顾得上吃糖饼,先抱住赵北川撒了会娇,然后才洗手吃饭。
陆遥从锅里挑拣出几个模样整齐的糖饼放进食盒里,又把另一个锅里炖的排骨豆腐汤盛出一大碗也放进去。
“待会别忘了给林家送去,路上慢点走别把汤撒了。”
糖饼虽然普通,但陆遥的做法跟古代不同,他用了油酥,做出来的糖饼是分层的,松松软软味道好吃极了。
赵北川有些疑惑:“这是做什么?”
“你家豆子有出息呀,抱上了比缸还粗的大腿。”
豆子在旁边解释道:“这菜饭是给林子健的爷爷送的,每日下了学我都去他家待上一下午,听他给我和子健讲课。”
“他爷爷什么来头?”
“上京国子监司业。”
赵北川迷茫的看着陆遥,听不太懂这是个什么官职。
陆遥解释道:“国子监就是上京达官贵人们上学的地方,他在那里当管事的官吏。”
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连忙拍着小弟的肩膀道:“有如此好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可不能懈怠贪玩。”
小豆点点头,“我省得的。”
吃完饭,小豆赶忙拎着食盒朝林家走去,因为今天拿了汤不敢走得太快,到林家门口时都快午时三刻了。
小厮一见他连忙打开门,如今赵北斗可是他们林家的上客,人又客气有礼,大伙都挺喜欢他的。
径直去了后院,林子健和林爷爷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北斗,你终于来了!”林子健小跑着过去,要接过他手里的食盒。
“慢点慢点,里面有汤别撒了。”
两人把食盒端到小石桌上打开,豆腐和排骨的香味直往鼻子里窜。
林静贤连忙让下人去取碗筷和汤匙。“这几日没来,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我大兄服徭役回来了!”
林老爷子捋着胡子笑道:“徭役苦累,能安全回来倒是件喜事。”
小豆叹了口气:“哎……”
林子健嚼着酥掉渣的糖饼问:“你大兄回来了,为何还要叹气?”
“大兄这一趟吃了许多苦,一想到他明年还得去服徭,我这心中便觉得酸涩难忍。”
林静贤略一思索道:“你若不想让你大兄服徭役倒是也有一个法子。”
“什么办法!”
“明年二月参加县试,考个童生回来。”童生秀才在本朝有免除徭役的资格,豆子明年才七岁,这名额就可以让给他大兄先用着,等以后考到举人就都不用再服徭役。
小豆子眼前一亮,“我能行吗?”
“有何不可?”
县试不难,只要将四书五经读熟,诗经韵律稍微懂一点,基本上都能考过,再往上考要的学文就深了。
七岁考童生,在民间听起来有点夸张,其实放到上京贵族圈子里,哪个有能力的世家子弟不是五岁开蒙,七岁去考个童生已经绰绰有余。只不过贵族有自己的门路,不靠科举而已。
北斗这孩子读书有天分而且贵在持之以恒,若是好好点拨一段时间,倒真有机会考上童生。
把璞玉雕琢成美玉是一件及其畅快的事,林老爷子来了兴致。
“你若想考,从明日起下了学就来我这里,爷爷可就不再是玩闹着教你们了。”
两个孩子同时点头,林子健被自己的同窗激起斗志,绷着小脸满是认真。
“那好,咱们今日就从四书讲起……”
*
鸡叫三声,天色未明,赵家小两口已经爬起来开始煮浆了。
赵北川只歇了三日便歇不下去了,昨天晚上两人站在地上行周公之礼时,赵北川催着陆遥赶紧开铺子,耽搁一日少赚多少钱呢。
陆遥啐他一口:“钻钱眼里了?想让你多养几日你倒好,一刻都闲不住。”
赵北川握着他的腰直把人捣得说不出话来,“你瞧瞧我这身体不是恢复的挺好吗?”
半晌陆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哎,你就欺负我罢,这几日都快被你弄散架了。”
回应他的是更有力捣弄声。
办完事两人冲了冲澡,还是把豆子泡上了,第二天早早起来磨豆浆,点豆花,铺子开了门。
收夜香的大爷是第一个来的,一见到赵北川惊讶道:“哎呦,男掌柜的回来了!”
“回来了。”赵北川围着一块粗布围裙,正弯着腰炸油条,从锅里捡出一根递给他。
“多谢,多谢。”老爷子赶紧接过来进了屋里,要了碗豆浆就着吃下去。
不一会又来了几个熟客,见到赵北川皆是开心的打招呼。“这是服徭役回来了?”
“哎,回来了。”
“我可听说今年徭役非比寻常,镇上死了好多个人呢。”
赵北川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可不是,不光镇上死得人多,村子里死得也不少。”
那老汉来了兴致,从屋里搬了把凳子坐在外面边吃边聊。“你们真去边关了?”
“去了,从平州拉着两千多石的粮草送到营州边关。”
“我的天爷,这么远的路还拉着粮,得累死多少人呐!”
赵北川见油条炸的差不多了,把锅底的木头往外拉了拉,“老百姓的命又不值钱,官爷让我们往东,我们也不敢往西啊。”
老头吃完油条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我见这几日城中棺材铺子和布桩人可不少,昨日还有人在布桩的门口打起来了,两家就是为了挣一匹孝布。”
世道艰难,百姓活着难,死了也难。
等他走后又来了不少客人,大伙都询问起徭役的事,赵北川也都一一应付着,一通叨念下来反倒是把心里那点郁结散了出来,再不会提起徭役就心里发颤了。
忙到辰时末收了摊子,两人赶着骡车回了家。
陆遥不太困,拿出布料准备再给赵北川做套衣裳,这一趟徭役把两套粗布衣都穿坏了,得有一身干活穿的衣服。
赵北川同往常一样去收拾牲口棚子,给大花喂好草料,其他的牲口小年都喂完了,这孩子干活越来越利索。
*
晌午小豆子下了学,扒了两口饭就往外跑。
“你干啥去!”赵北川把人喊住。
“我去林子健家。”
“见天的往人家跑,不怕人厌烦?”
“哎呀,你就别管了,我有事呢。”小豆子撒腿就想跑,结果被赵北川拎着衣领给揪了回来。
“啥事你同我说说,不说明白了不许出去。”林家身份地位高,不是他们寻常老百姓能攀附得起的,太过上赶着别人瞧不起。
小豆子急的哇哇叫,“大兄快放开我,我真有事,嫂子——”
“叫你嫂子也没用,不许总往人家跑!”
陆遥从屋里出来,“赵北川,你干啥呢!”
“他不听话,我得管教管教。”
“我没不听话,我去林家是听林爷爷讲书呢。”
陆遥上前拍开赵北川的手道:“就算是喜欢听也不能总去呀,那个林爷爷不是生病了吗,你经常去叨扰人家不会讨厌你吗?”
小豆子连忙摇头,“不会,林爷爷吩咐我每日午时三刻必须到,不然会罚我抄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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