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马宽这人聪慧,脑子一转就把这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几日陆遥和赵北川忙碌新房那边的事,基本上都不在酒楼待,陆苗和小年在前头看着酒楼,后厨便是小春和陆明、陆清负责。
马宽怕那人再来闹出事端,接下来几日,天天留意着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
*
另一头吴四方从府城回到家时,满脸激动跑进屋里,“老婆子,你肯定想不到我今日碰见谁了!”
“谁啊?”杨氏坐在炕上,正在缝补旧衣,只见她头发花白,容长的脸上带着一丝刻薄相。
“粪球!”
“哦,看见就看见吧。”她打骨子里对这个儿子就不喜,生下来差点克死自己,自然也没多少感情。
“他现在可了不得,今日我去西市卖鸡,见他带着两个随从买了那么多东西!你没见到他身上穿的衣裳,全都是细布做的气派极了!”
杨氏一听放下手里的针线,“真的?!”
“那还有假!我跟着他一直走到一个大酒楼里,看着他进去才离开的。”
“他去酒楼做什么?”
吴老汉道:“我听那两个人管他叫二东家,许是当初那牙行给他卖进了富贵人家,他给人当了养子,咱们可要沾上他的光了!”
杨氏哼了一声,“怕是那小畜生不肯认咱们吧。”
这句话恰好戳了吴四方的心窝子,想起今日被他丢在脸上的柿子气急败坏的说:“这个小杂种敢不认我!老子是他爹,他不认我就日日去酒楼门口闹,我看他还能不能做生意!”
“你也别光闹,适当时候哭一哭,就说家里不容易,当初吃不上饭才卖得他,好歹咱们对他也有生恩,只要能要出银子怎么都好说。刚好过些日子快秋收了,买头牛干活省的累着老大和老二。”
吴四方兴奋的点点头,“银子肯定是要要的,我得摸清他跟那酒楼什么关系,若真是收养的义子,那把咱们永财和永利也弄进去,不比种地强啊!”
“这倒是,就怕人家不同意……”
“管他呢,还是那句话,不同意咱们就去闹!闹得生意做不下去肯定就同意了!”
这两个愚蠢的农家人还以为府城跟村里一样,只要撒泼打滚就任他们说了算。
第二天吴四方便早早来了酒楼,站在门口朝里头望去。
这么大的地方,他还从未来过呢,光看着宽敞的大门都觉得腿肚子转筋,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
他抬腿刚要往里走,迎面走出一个模样俊朗的年轻人,两人刚好撞在了一起。
“抱歉,我没仔细看路,老人您家没事吧?”
吴四方拍拍身上的灰,抬起头见对方模样俊朗,举止端方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连忙摆手道:“没,没事,不碍事。”这府城人生地不熟,他可不敢随意得罪人。
对方刚准备离开,他开口道:“这位小公子,我朝你打听点事,你认得这家铺子的东家吗?”
“认识。”
“那,那你认得这家的二东家的吗?”
马宽眉毛微微一跳,“认识的。”
“那可太好啦,你知道他跟酒楼东家是什么关系吗?”
“知道,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不瞒你说,他是我儿子啊,当初……当初因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没办法才将粪球卖了,我跟他娘心里都舍不得。没想到因祸得福,他来了这么好的人家,就想……就想再看看他。”
吴四方努力往下挤眼泪,奈何跟这个孩子真没感情,半天也没挤出一滴。
马宽在心里冷笑,看这人身上穿的衣裳虽然是粗布,但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手上也没有太多老茧,身板结实不像有沉疴旧疾。
有手有脚怎么可能会穷的吃不上饭,口口声声说心疼儿子,这么大老远的来看他,也没见拿点东西,反倒看着像想要管二东家打秋风。
马宽轻咳一声道:“外头热,大伯不妨进来喝杯茶慢慢说。”
吴四方正有此意,连忙跟着进了陆家酒楼,一进来就被这富丽堂皇的模样惊住了,这样宽敞的大房子,里面又摆着这么多桌椅板凳,还有这么漂亮的木制屏风……如果是他们的该多好啊!
他张着大嘴四处张望,脚下拌了一下差点摔倒。
这个时辰还没到饭点,大堂内只有陆苗和小年坐在旁边缝针线活,两人闻声看过来,有些不明所以。
马宽对两人使了个眼色,故意把他领到靠近柜台的桌子边坐下,让伙计端来一碗酸梅汤。
“您刚才说是这家酒楼二东家的父亲,这无凭无据可不好说啊。”
吴四方激动的站起来,“怎么会无凭无据呢,你把他叫出来,当面一问就知道了!”
小年和陆苗闻声皆是浑身一阵,二人对视一眼,小年急匆匆的朝后院走去。
“二哥,二哥!”
陆逢春听见叫声放下手里的菜刀,“怎么了?”
“大堂里来了一个老头,说是你爹。”
陆逢春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拎起菜刀就要追过去砍那人。
小年吓了一跳,“你莫要着急,宽哥在前头套他的话呢,你跟我藏在屏风后头听听。”
小春这才放下菜刀,跟着小年来到大堂旁边的屏风后头,这里刚好可以听见两人说话。
“你既把他卖了,如今来找他做什么?”
“我,我想他了……我是他爹来看看他不行啊。”
“行是行,就怕这酒楼东家知道了不高兴,万一迁怒了二东家……”
吴四方满不在乎道:“哪能怎么办,家里没钱吃饭,他老子娘都快饿死了,如今他发达了不得掏点银子接济接济啊!”
小春一听双目赤红差点又冲过去,当初在家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过得连牲畜都不如现在竟还想着要自己接济他们,做梦!
小年安抚的拍拍他胳膊,压着声音道:“别着急,再听听。”
“不知您想要多少银子?”
“先给我拿五,五十两银子,不够了以后再来要。”
马宽快被他厚颜无耻的模样逗笑了,他怎么好意思要钱,看样子还不止要一次,若是这次给他这银子,怕是要把赵逢春的骨髓都吸出来。
“行,那我过去帮你问一声。”马宽起身朝后头走去,小春和小年里面跟着他去了后院。
“马宽,你把他叫进来什么意思!”
“二东家你先别急。”马宽身体不好,被他一拉好悬跌倒。
“你出去跟他对峙,他肯定大闹起来,马上就到上客人的时间,这事传出去不好。”
小春松开手,擦了把眼睛道:“那怎么办?”
“你想认回他吗?”
“我他娘的想宰了他!”
马宽还是第一次见小春露出这幅愤怒的表情,连忙安抚道:“别着急,你既然不想认他那我便给你找个法子,让他再也不敢来认你。”
“什么法子?”
马宽道:“待会你出去假意跟他相认,但别给他钱,说自己手里没有银子,银子都在别苑放着。”
“别苑?”
“西市酒坊,把人带到那边去,让陆十六帮忙把人扣下。”
“然后呢?”
马宽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后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让他不敢再来找你的。”
两人却被这个笑容吓得打了个哆嗦,小春回过神连忙朝前厅走去,忍着恶心再次见到这个人。
“粪球!粪球你肯见爹了,你还记得爹对不对?!”
小春毕竟年纪还小,脸上实在装不出笑脸,“你来找我干什么?当初你把我卖给人牙子,知道我遭了多大的罪吗?我这条腿被他们生生打折了!”
吴四方尴尬的转过脸,“那肯定是你不听人家的话,他们怎么不打别人?你也别怨恨我,要不是我把你卖了,你能到这么好的人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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