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息将人送到主干路上,一辆马车卷起烟尘奔驰而来,凌息一把将刘枝拉开。
没想那辆华贵的马车居然停在他们面前,一个头冠歪斜的男子从窗口伸出脑袋,“哕——”
凌息嫌弃地连连后退,刘枝通身血液逆流,手脚冰凉,炎炎烈日下却像被人脱光衣服扔进冰窟窿里。
“少……少爷,是他,是咱们要找的那个夫郎!”赶车的马夫惊喜地转头冲车厢喊。
马车内的男子颤颤巍巍扶着马车壁下车,“颠死老子了,什么破路!老子再也不来了!”
男子出离愤怒踹了车轮子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原地蹦跳。
刘枝彻底看清男人的脸,确定自己既没有产幻,也没认错人,就是这人害自己失去了孩子。
车夫赶忙跳下车给男子拍背,好不容易缓过劲儿,男子轻蔑地扫过刘枝的脸,朝车夫问:“你确定是他?”
小车夫点头如捣蒜,那天驾车的正是他,这夫郎躺在血泊中的画面他现在也没能忘记,“是他,是他,不会错的少爷。”
男子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扔到刘枝怀中,“里面有五十两,做你的医药费足够了吧?此事就算了了,往后若是让本少爷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可没你好果子吃。”
肇事者来赔礼道歉了,只是态度倨傲,比起赔礼道歉,更像威逼利诱。
凌息扫视男子的衣着打扮,心里跟明镜似的,又是个纨绔公子哥,不把人性命当回事。
刘枝手里拿着一包银子,眼睛恨得要滴血,他极力克制住冲上去掐死对方的冲动,不行,他不能连累凌息。
男子转身上车,潇洒离开,爬到一半后腿突然一疼,脚下失力,半个身子扑在车上,双腿则跪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
“哎哟!疼死我了!”
第33章
“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对少爷我动手!”纨绔少爷狼狈爬起来,指着凌息破口大骂。
凌息站如修竹,身形高挺,分明一语未言,气度却死死压制住对方。
刘枝担心地扯了扯凌息的袖子,他深知他们惹不起眼前这位,虽然不清楚人是哪家的公子哥,但无论哪家的,只要一句话都能叫他们没好果子吃。
凌息骨架纤细,身量却高出刘枝许多,如雄鹰将他庇护在羽翼下,不慌不忙开口:“既然是来赔礼道歉的,那就该拿出相应的态度,这般侮辱人的道歉我们可受不起。”
凌息拿起刘枝怀里被砸过来的钱袋子扔还给对方,正中少爷胸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瞠目结舌捂住胸口。
妈的,好痛!
这哥儿的力气怎生这般大!?
少爷燃烧到胸口的火气骤然被凌息砸灭,村子偏僻周围跟荒郊野岭无异,当下就他和马夫,后背莫名开始冒冷汗。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他运气该不会那么差遇上了吧?
若非倒霉催地碰上姑父府上的贵客,他死都不会到这种穷乡僻壤找一个低贱的夫郎赔礼道歉。
少爷姓齐,姑姑嫁给了田县令,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感情甚笃,致使齐少爷打出生起就是个小霸王,外面人轻易不敢得罪。
类似的事他干过不少,反正有人给他兜底擦屁股,他完全没放心上,哪料这回不凑巧,自己闹市纵马,使得一夫郎受惊小产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知怎么就传进了田县令府上贵客耳朵里。
贵客顺口问了一嘴,田县令惊得额头冷汗涔涔,表示自己立马遣人去调查清楚。
打听一圈发现肇事者居然是妻子娘家人,田县令即刻将此事告知夫人,让夫人问清楚前因后果。
齐少爷母亲起先压根儿没放心上,同县令夫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说确有这么一回事,但和她家孩子关系不大。
她家孩子的马车不过恰巧经过那夫郎身边,那夫郎自己身子不中用,保不住孩子,哪能怪到她家孩子身上,而且她家孩子还好心给了那夫郎看诊钱。
说着顺势夸赞起她儿子好心肠,竟然被人泼脏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妇人尖锐的嗓音从前厅传出,披着一件外袍身形精壮的男人眉头紧缩。
“她说得可是实情?”
身侧的侍卫扶着男人到一旁树下的凳子坐下休息,“主子,属下那日正巧在附近,事后听目击者称那位齐公子非但不关心自己撞到人,反而故意撒钱引起人群哄抢,丝毫不顾孕夫死活。”
“混账!”男人一拳砸在石桌上,腹部伤口牵扯到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
“主子,切勿动怒,您的伤还未痊愈,况且您余毒未完全清除,秦大夫千万叮嘱您保持情绪稳定。”侍卫急切给男人倒了杯茶水。
男人接过抿了口,沾湿干涸的嘴唇,目色深深,“一路行来,都道这田县令清廉公正,看来也不过如此,还想托关系往皇都迁动,没扒了他的官皮就不错了。”
侍卫宽慰道:“以属下近日以来的观察,田县令小事糊涂,大事上还是明辨是非的,虽不堪大用,但当今时局下也勉强算个可用之才。”
男人何尝不明白侍卫所言,内忧外患,边疆战事稍平,朝廷内部便纷争不断,他自以为此次出行已是隐秘,仍着了老五的道,况且还是在他治下,这老五的手伸得真不是一般长,迟早给他全剁了!
一阵清风吹过柳梢,宁王似是想起什么,掀起眼皮问:“寻到霍琚的消息了吗?”
王侍大拇指抚过腰间佩刀,脑中倏然闪过人群中一道身影,旋即抹消,当年他入军队不久,尚未跟随宁王,而是宁王外祖父手底下一名新兵时,曾见过往后百姓口中的战神,异族眼中的罗刹——霍琚。
那时霍琚跟在廉老将军左右,面貌青涩稚嫩,两人都是初出茅庐的新兵,但与他不同,霍琚宛如天生的战士,眼中始终有股不畏惧死亡的冷静,刀起刀落,杀伐果断,有种来自原始的野性,他一上战场便似狩猎中的野狼,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但凡见过霍琚的人都不会把那天人群中跛脚的身影错当做他,天神怎会有落入泥淖的时候。
“没有。”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宁王叹了口气,“这霍琚怎么跟条活泥鳅似的,继续加派人手,必须尽快找到他。”
顿了顿,他又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侍颔首,“是。”
“对了,你去敲打敲打田县令,若他晓得改,此人尚且能用。”宁王带着血痂的手指在冰凉的石桌上轻轻扣了扣。
于是当天田县令被吓出了一脑门儿汗水,乌纱帽都要保不住了,谁还管什么破亲戚,同妻子说明要害,妻子越听面色越白,得知自家嫂子口中居然没一句实话,差点害了他们全家,霎时眼前阵阵发黑。
县令夫人亲自回了趟娘家,齐少爷自然被收拾了一顿,这不就被赶出来上穷乡僻壤找人赔礼道歉了吗。
他自以为亲自上门已是纡尊降贵,哪料乡野悍夫这般不好对付。
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纨绔少爷,虽然一肚子坏水儿却凑不出个完整的脑仁,一眼便被凌息看穿。
“想来你肯定不会自己良心发现跑来道歉,肯定是家中知晓了你在外为非作歹,逼迫你前来,若是办不好,恐怕还得来第二次,第三次……”凌息皮笑肉不笑注视着齐少爷。
齐少爷大脑一阵嗡鸣,马夫闻言也觉得极有可能,悄悄凑到少爷耳边劝话,“少爷,事关县令大人的乌纱帽,您就委屈委屈,说句软话吧,否则回去没法儿交差呐。”
齐少爷怒火中烧,他当然明白马夫口中的道理,但脑子明白是一回事,拉不下脸道歉又是另外一回事,从小到大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现在竟轮到他忍气吞声,跟贱民道歉。
“要你多说!”齐少爷踹了马夫屁股一脚撒气,频频深呼吸,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勉强挤出笑容,弯腰弓身将钱袋双手奉上,“前些日子是我不好,没管教好下人,惊吓到这位夫郎,十分抱歉,小小心意希望你能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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