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州瞪着通红的眼睛,像是要发火,却又不知道该向谁发火,就那么瞪了半晌后他像是想起来什么,猛地转身冲向拐角处的病房。
那是韩重之前住的VIP病房,但此时里面躺着的是姜无。
“荣先生!”
詹向晨一惊,他怕荣安州迁怒姜无,连忙跟了上去。
病房内的病床上静静躺着一个漂亮的青年,眉眼精致如画,肤色苍白如玉,一头过肩的墨发散落在洁白枕头上,右鬓处一缕白发静静垂落在耳侧,眼前的青年从未有过的平静,像是古画中沉睡已久的仙人。
荣安州双目赤红地望着眼前这个陷入沉睡的男人,沙哑着嗓子开口,“……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知道你有很多离奇手段,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我不相信一颗子弹会让你重伤不起。”
“……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不是说要保护他么,现在他要死了,你要保护的人,韩重,他要死了。”
他眼中无声流下泪水,喉头涩得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来,“……你就不能救救他吗?!”
“荣先生!”
詹向晨恰好听到这一句,生怕他真把人从病床上拽起来,连忙上前劝道,“姜先生正在昏迷,是听不到你说的话的,我知道你很担心韩总,但你必须冷静一下,就算姜先生醒来他也没办法救——”
他话未说完,这间病房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铃铛声,像穿透了无比悠久的岁月长河而来的一道铃声,一声又一声,极为缓慢,像迟暮的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摇动着铭刻着他漫长一生的铜铃。
叮当当——
空灵悠远的铃声回荡在这间病房,不,准确来说是回荡在整个临海市上空,所有安乐幸福的、困于绝望中的人们这一夜都听到了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铃声。
不知过了多久,詹向晨瞥见窗外的天空飘下了一片片纯白的东西,他怔愣地看着,吐出一句,“……下雪了?”
临海并不常下雪,更是从没有在十二月下过雪,但今晚下了。
耳边铃声依旧,荣安州震惊地看着窗外的雪,骤然低头看向病床上沉睡的青年——
青年依旧沉睡着,但鬓边的那缕白发却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微微吹起,落在那副凤鸟身形的眼尾上,像是随时会睁开一样。
几人一时不知说什么,直到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闯进来,一个护士焦急大喊道,“心率恢复了!有心跳了!”
詹向晨一瞬间瞪大眼睛,来不及多问一句,拼命往回急诊室跑去。
身后的荣安州呆呆看着病床上的人,对方依旧沉睡着,那缕白发也不再摇动,刚才的那一幕就像是幻觉一样。
站在一旁的韩昀看着病床上的青年渐渐想起对方的名字,姜无,偏偏姓姜,又是这个名字,天底下重复的也不过就四十九个,这人却不在当年四十九个中,而他的儿子偏偏又遇上了这么一个。
第179章 郁氏
韩重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窗外树梢上盐白的积雪,一时有些恍然,直到詹向晨带着一群医护人员将他团团围住,开始给他检查身体,他才逐渐回过神来。
“……姜无。”
他嘶哑的声音很低,但所有人都是一顿,没人回答他。
心沉了一下,韩重缓缓蜷起手指,“……他在哪里?”
“隔壁。”詹向晨抿了抿唇,含糊道,“……他还没醒,你先配合我们抽个血,看一下——哎!你别!”
他话还没说完,韩重就拔了手上吊针,掀被子下床,詹向晨看着他手上血珠子直冒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血量!
“韩总——”
不等他把人拦下,韩重已经跌跌撞撞走出了病房。
隔壁病房很安静,只有一个护士在准备打营养液,看到韩重进来时下意识慌了下,“韩……”
“他怎么了?”韩重看着病床上静静躺着的青年,轻声问道。
护士愣了下,下意识看向门外跟过来的詹向晨,见詹向晨没什么反应,才回道,“他没什么事,只是……一直在睡。”
“……什么意思?”
什么叫一直在睡?
护士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官方地回道,“临床诊断为植物人。”
房内静了一瞬,韩重缓缓抬头看向护士,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脸色实在过于吓人,护士被吓得眼睛一红,抿着嘴求救地看向詹向晨,詹向晨头疼地昂了下头,示意她先走。
小护士忙不迭地走出了病房。
詹向晨舔了舔唇,说实话他现在也不敢上去说,他虽然经常腹诽韩重是个能让所有人陪葬的霸总,但实际韩重一直对他们这些医护人员很尊重,即使再担心再紧张,也没有对他们冷过脸,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
“他手上的枪伤并不严重,但就是不醒,医院这边还没查出来病因。”
韩重面无表情地看着詹向晨,“集团每年投入近两个亿的科研经费,华陵应该拥有国内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你现在跟我说查不出来病因?”
他面无表情质问的样子太有压迫力,詹向晨一时也遭不住,后背都开始冒汗,“理论上来说,华陵确实拥有国内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但是……姜先生的身体太差了。”
韩重平静的眸子动了动,“什么意思?”
“按常理来说,他这个年纪的细胞活跃度应该很高,身体的恢复自愈能力也该很强才是,但他的身体正相反,细胞活跃度低,再生能力也很低,表皮创伤的恢复能力也很低,就像是……就像是……”
詹向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描述,最后绞尽脑汁地吐出一句,“就像是一具刚死的尸体。”
韩重双眸猛地颤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一件被自己忽略已久的事。
姜无说过他是借演员姜无的身体而重生的,那么原来的姜无去了哪里,又是怎么被姜无占据身体的?
莫大的恐慌涌上心头,韩重缓缓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人,那张脸依旧好看得没有一点瑕疵,在阳光下甚至干净到透明的程度,一双微挑的眼静静阖着,宁静得像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和先前在他怀里睡着的模样没有区别,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看向自己,但那缕夹杂在漆黑长发中白发却昭示着其主人的真实状态。
他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这个念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韩重脑海里,他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整个人也晃了一下。
众人脸色一变,荣安州立刻上前去扶他,结果就看到了他手上呼呼流血的针孔,心里的担忧紧张顿时化作火气,“你再不好好躺着是想殉情吗!”
“……”
詹向晨听得眼前一黑,心说你可闭嘴吧,人本来就受不了了,你来这么一句是怕他真不敢殉情吗?!
好在韩重并没真晕过去,反倒一把抓住了荣安州,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地道,“……周砚南,去找周砚南!”
“……找了。”荣安有些不忍地开口,“他说他救不了。”
韩重却没松开他的手,而是怔怔道,“那就去清阳观,找白先陵。”
荣安州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白先陵是哪位,不由有些头疼,只觉得他哥是急疯了,居然开始求神棍了,那个白先陵一把年纪重病在身,当初还是姜无给治的病,哪有本事去救姜无?
不过他看着韩重近乎执着的目光,又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我现在就派人去接他。”
没人能糊弄得了韩重,荣安州更不能,于是转身把将人交给詹向晨,准备亲自开车去一趟清明山,结果刚一转身就愣在原地。
“……舅?”
韩昀手上拎着保温壶站在门口,身上只穿了件白衬衣,衣领有些皱,眼下也有些青黑,脸上的憔悴清晰可见,然而在见到终于醒过来的韩重时,他只是平静地说了句,“你妈妈让我炖了汤,她以为你最近加班,让你注意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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