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刚遇到冷雨就彻底溃散,有的则如流星,转瞬之间就没了踪影,还有的甚至化出了人形,匆匆向池小池鞠了一躬,便消散在了风里。
至少,他们死在这个人世。
……
一个中年男人走到熟悉的家门前,伸手叩门时,指尖从防盗门穿过。
他微叹了一声,迈步入内。
窗户没有关,风拂动窗帘,也拂动了窗上挂着的小风铃。
男人去了楼上,看了熟睡的儿子。
三年过去,儿子床头仍摆着他第一次带儿子去打棒球时二人的合照,但多了一把吉他,应该是新的爱好。
儿子睡得很香甜,男人不敢多做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手。
如果不是为了怕儿子在学校受到歧视,他不会隐瞒自己的异能者身份。
他微微叹了一声,心里的遗憾虽有,可已淡了许多。
他去到了妻子的房间。
妻子床畔已经有了一双新的男式拖鞋,墙上的结婚照也换了。
她躺在新丈夫的怀里,眉头轻皱,眼角有泪花,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三年前已经宣告死亡的丈夫。
男人在床前静静站了一阵,才恍然这样或许会吓到妻子,忙倒退几步,半个身子都嵌进了墙中。
他抬起手来,神情怅然。
被押解入机构时,他的结婚方戒戴在手上十来年了,拿肥皂水也褪不掉,索性让他戴入了机构。
现在,作为一个意识体,他成功褪下了手上的戒指。
他这回回来,是来归还它的。
他把戒指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静默无声地吻了一下戒指,并很谨慎地没有去碰触已经不属于他的妻子。
做完一切,他选择了离开。
站在街道上的男人回头望向那可以被称作“家”的屋宇,深深鞠了一躬,随即,身形消失在路灯之下,像是被融化的影。
而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戒指,也随他一道消失无踪。
……
另一道影,也站在一张床前。
床前躺着她的弟弟,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怀里抱着两年前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只泰迪熊。
当时,他吵着说他不要这么娘的礼物,要乐高,气得她两天没跟他说话。
第三天,她的异能觉醒了。
她轻轻摸摸弟弟的小鬈毛,离开了弟弟的房间,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
她提着刀,一步步走向另一个房间,耳畔尽是那日机构来逮捕她时的混乱。
“弟弟!!爸爸,妈妈,救我,救救我——”
“你们别带走我姐姐!我姐姐好,对谁都好,她不会害人的,叔叔阿姨我向你们保证好不好,我求求你们,别带我姐姐走……”
“弟弟,你松手!这个说不好传染的!!感染了她,再感染你,妈妈就不要活了呀。”
“他妈,把弟弟抱走!几位,我女儿就交给你们了,她从小就叛逆,我们也头疼,她要是有了异能,还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祸来!她不听话就尽管教训,打啊骂啊,都由得你们了。”
此刻,女孩站在父母的房间门前,静站片刻,进入了房间。
……
另一边,一个刚刚退出直播间的男人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恐惧,身体打摆子似的剧烈震颤,被打翻的可乐粘腻地流了一地。
一个24、5岁,面容姣好的女人站在他面前,眉眼带着鬼魅似的媚意:“你还记得我吗。”
男人两腿打抖:“我不……你是怎么进来的……”
女人蹲在他面前:“你不记得,但我记得你的ID,到死我都记得。”
“你对杀了我的那个异能者说,来都来了,日她啊,等什么呢。”
“有人骂你,说你有病。”
“你说,她的血,又溅不到我身上。死就死了,是不是?”
男人喉间发出绝望的呜咽。
“所以我来了。”女人缓缓道,“你想要怎么死?”
“……我让你选。”
这一切,都发生在接下来的短短一夜间。
而池小池还在机构之外,无法预知这即将发生在世界各个角落的故事。
他吐掉了口中的雨水,把锁灵瓶收起:“这样做到底是好是坏呢。”
娄影说:“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还有我们的任务。”
二人异口同声道:“焦清光。”
说罢,两人倒是都笑了。
娄影:“我们要去找他吗?”
池小池看了眼天色:“等到天亮吧。等到天亮,我们的全程录像在内网外网上全部发布出来,他自然就会知道了。”
第232章 大逃杀:绝地求生(二十二)
趁雨夜,七十六名异能者逃出机构。
机构大动肝火,派出二十五辆吉普车下山,沿路追捕。
但拜他们所赐,这七十六名异能者,都不再是当初被他们抓捕时唯唯诺诺、连自己的异能都不大知道该怎样使用威力才最大的软包。
吉普车一辆一辆失联,直到快天亮时,机构派出的第五支小分队才在一处山坳里找到被团成废铁的二十五辆吉普车。
七十五个全副武装的分队成员被绳子个挨个串着,绑成了一串大蚂蚱,为首的脖子上倒挂着吉普车的车牌,上面用石头刻着几个大字。
——“谢谢你们提供的腕表。”
电波被干扰的余威仍在,《国际歌》顽强占据了各个信道,循环播放,第五分队队长在“一切归劳动者所有,哪容得寄生虫”的歌声里徒劳地“喂”了数声,发现还是无法联系到总部,只好拿着车牌,急急返回。
应急处理部部长正焦灼地在不断响起的电话铃背景音里来回踱步,秘书看他这样也不是办法,就泡了一杯咖啡,恭敬递上。
部长心烦意乱,也不顾查看,接过来就是狠狠一口灌下去,紧接着被烫得扑地一下全吐了出来。
咖啡烫到了他口里发出的大燎泡,他把杯子也失手砸在了桌面上,半个桌子上都横流着发烫的棕色液体,看得他心头愈加憋火,恨不得找人来揍一顿才解气。
秘书自知好心办了坏事,急忙指向实时观测屏上的七十六个红点,一面有意安慰上司,一面也是为着自己刚才的小小失误开脱:“您别着急。项圈的信号还没消失,他们肯定还在山里……”
话音未落,七十六个红点就消失了一个。
两个,四个,八个,十六个……
不消四五秒,所有红点都消失在了信号范围之内。
部长:“……”
秘书:“……”
秘书只觉一张脸火辣辣的,马上手脚利落地替部长收拾凌乱的桌子,同时岔开话题:“您放心,公关部那边已经有动作了,放了新闻出去,说是教育中心看管不利,有七十六个穷凶极恶、违抗规定的异能者出逃了。这七十几个异能者目标肯定不小,只要消息一放出去,再根据资料到他们的家里蹲守,不到半天,他们肯定落网。”
他越说越觉得有信心:“副部长已经通知下去了,打电话到每个出逃者的家里,告诉他们的家人,这些异能者是不经允许、私自外逃,一旦他们回到家里,马上通知我们,不然,一切后果自负。”
部长掐着胀痛的太阳穴:“我是担心他们会把他们知道的事情到处乱说。”
“电击的事情不要紧。这是必要的纠治手段,连许多国民都认可的。”秘书巧舌如簧,“至于狩猎场的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就算他们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我们又不会把每一批‘学员’都送来狩猎场,白安忆他们只是倒霉,被抽签抽中了而已,就算他们真敢找媒体曝光,问及其他往届‘学员’,他们也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至于机构里的人,他们就算为了自己和家人考虑也得是守口如瓶。再说这些异能者的死亡数量,都是按照规定的死亡指标来的,往上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没有证据,红口白牙,拿什么来证明他们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到头来,把他们都抓来,秘密处决了,这事儿就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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