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124)
手上的触感明显紧绷起来,老白了然,这是某人少得可怜的耐心到达了底线,他便不逗弄了,敛住笑意。
“他们不是外人,”老白的声音轻轻的,却字字明晰:“但也不是家人。”
说完这句话后,老白便不再言语。
屋内重新归于安静,白月光淡淡照着,依旧明亮而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老白以为温浅或许真睡着了的时候,他的手被厚厚的温暖包住了。
“李小楼那是找说辞呢,他真担心的不是这个。”温浅转过身来,惩罚似的轻咬下老白的鼻子。
老白吓了一跳,本来以为对方是要寻那嘴巴的,哪成想换了位置,于是窘得满脸通红,但还不忘问:“那他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温浅白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真拿我当言是非了?我又不是那李大侠肚子里的虫儿。”
“那你又这般肯定他是找的说辞……”
温浅叹口气,知道要不打发掉老白的求知欲,这个夜,怕是睡不成了。于是他索性把人拥进怀里,先找个舒服的姿势,再把老白那一侧的被子边角都弄严实,最后才缓缓道来。
“其实挺简单的事儿,你不要听李小楼那般绕来绕去,好像交了勾三那一个朋友,就坐拥全江湖了。你想勾三能认识几个朋友?那几个朋友又能认识几个朋友?就算退一步讲,有人找勾三去说情,他去了,李小楼那厢不做了这笔生意又如何?能有多少人在李小楼杀人之前找到勾三?而且那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关系比水都淡了,他找得上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勾小钩么?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凭什么江湖人会觉得找勾小钩说情有用?”
“……”老白正听得晕乎呢,忽然接到这么个问题,连忙皱眉去想,好半天才不大有底气的咕哝,“呃,很多人看见他们一起喝酒一起吃肉的。”
“那又如何,且不说酒肉朋友是否牢靠,就是自家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生意归生意,情义归情义,你这么多年下来,也该懂的。”
温浅说得没错,但又好像过于绝情了,总之老白听了不大舒坦。
温浅只消一眼,便知道怀里人那心思又绕了几个弯,不自觉轻笑起来:“看来,没人想听榜眼杀手的生意经咯。”
老白不自在的轻咳两下,小声咕哝:“听着呢。”
温浅那笑再也止不住了,从嘴角到眼角,从眼角便上了眉梢:“老白不让杀的,就不杀。”
这厢老白刚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那厢温大侠已经上嘴唇贴上下嘴唇,完工了。以至于过了好半晌,老白才反应过来。
“这就,完了?”
温浅难得笑出声来:“那你还想要什么?”
老白黑线,没好气道:“我想信佛。”
哪知,温浅竟然点点头:“那我就关门。”
老白愣住,几乎是不可思议地去看对方眼睛,他总觉得该能从那里找到些许玩笑甚至是戏谑意味的,可是,真没有。温浅就像在说天亮了要起床天黑了要睡觉一般,寻常得与平时无二。湖一样的眼底,依旧是老白熟悉的淡然和宁静。
“别吓我,”老白咽了咽口水,不太自在道,“不做生意了你吃什么,喝什么。”
“总有营生可以做的,”温浅无意识的玩着老白一绺头发,过了会儿,又嘀咕一句,“只是还要再去想,有点麻烦。”
“你怎么不嫌活着麻烦。”老白彻底无力,他总是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温大侠,却总又一次次被其淡定的处事风格所折服。
“活着不麻烦,”温浅扬起嘴角,把老白搂得更紧,“保住命就成了。”
老白听着温浅有力的心跳,由衷感慨:“李小楼要跟你这般没心没肺就好喽。”
温浅轻轻挑眉,觉着老白这话还真说岔了:“其实李小楼这人是最没心的,他看着跟谁都行,其实就是跟谁都不怎么样。我对人淡漠是性格使然,他恐怕不是。”
老白不解:“那还能因为什么?”
“呃,”温浅仔细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可能他心里也有道伤吧,这好像是江湖人的通病。”
老白深锁眉头细细品味了下,也没办法判断温浅的判断,可另一种感觉隐隐冒了出来——咋总感觉温大侠这话里有话呢。
不过最终老白也没思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好继续之前的话题:“其实那个交朋友就不能做生意的话李小楼是让我带给勾三的。”
“哦,”温浅放下老白的头发,改玩老白的耳垂,“那你带了么。”
“没,我才不做这种伤人的事。”微微的麻痒让老白瑟缩了下,“而且我还问他那话都给我传完了,他还留着干嘛,可以直接走人嘛,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温浅对于李大侠说了什么真真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可老白显然不吐不快,便只好忍着焦躁继续应答:“嗯,什么。”
“他说那就是他的事情了,让我不要管。”老白明显义愤填膺,“你说有这样的么?我真想揍他一顿。”
“挺好的,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温浅说着,终是如愿的覆盖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第83章 番外南下苗神墓(五)
雨一连下了三天,众人便只好在客栈等上三天。
三天里,就没人见过勾小钩的身影。倒是李大侠总在客栈内园里晃悠,闲庭信步,无所事事。
老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终于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说是嘀咕,可被动的做了听客的温大侠自然不好充耳不闻,于是思来想去,温浅有了主意。
“坐船?”勾小钩瞪大眼睛看着翩然立于渡口之上一脸“然也”的温大侠,有些晕乎乎,“我也去过几次南疆的,都没走过水路啊。”
温浅对上勾小钩的眼,很自然道:“水路近。”
勾小钩皱皱鼻子,有些怀疑:“真的?”
温浅淡淡微笑,就像山间秀竹忽然透出翠色,接着,所有人都听见他温润而笃定的声音:“相信我。”
一瞬,万籁寂静。
直到掠过的清风带走了温大侠的尾音,众人才从酥麻的微妙之感中走出。勾小钩三步并作两步的窜进了船舱,好像生怕晚了会被什么咬着似的。老白是第二个进去的,且一边弯腰往里钻一边不住的告诫自己这只是个小花招只是个温浅想出来的可让小钩和小楼同处的小花招只是……呜,他还是好想问温大侠一句,是不是水路真的近啊……
待岸上的两人都进了船中,温浅才微微抬头,说不上是看什么特定位置,好似对着虚无讲话一般:“李大侠,上船吧。”
温浅话音未落,李小楼已经出现了。如一阵旋风,扫得芦苇沙沙作响。饶是温浅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却还是没看清对方的身形,就好像那人真是凭空出现的。不过温浅的赞叹或者说探究之心仅点到为止,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倒还真不执着这些。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上船?”下撇着的嘴角明确表达出李大侠的心情——不爽。
可惜,温浅对此毫无压力,只淡淡一笑,十分豁达的气度:“李兄不必拘束,如若嫌这船小憋闷,不上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