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20)
凶手,到底是谁呢?老白陷入了重重迷雾。蔡章曹云海可能性不大,一过完年就迫不及待到人家李府来杀人?而且是杀一个横看竖看都和自己没任何关系的李家大夫人?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事儿。李锤也不可能,千里迢迢找人来捉奸结果没等把奸捉成自己先把人杀了?好,就算他可能发现了什么恼羞成怒这说得过去,可那眼巴巴期盼着自己帮他找出凶手的样子怎么瞧都不像伪装,而且他图个什么啊?至于翠儿,更不可能。她是梅清陪嫁过来的丫头,据说和大夫人情同姐妹,平日里把大夫人伺候的相当周到,大夫人病倒后更是没日没夜的熬药服侍,而且就前夜灵堂上她的表现,似乎也并未作假。那么剩下的,就是和梅清暧昧不清的龙锦以及平日里相处远远谈不上和睦的柳云烟和古心蓉了。
乌云遮月,又是一个让人怎么都快活不起来的夜晚。嫌疑犯终于缩减到三个,老白却一筹莫展。
把目光投向墙上的画像,梅清一袭华衣温婉端庄,眼波间似有千言万语无尽流转。鬼使神差的,老白起身走了过去。咫尺间,看清了那丹青之下的落款——江南沈丹秋。
难怪这般有神韵,老白恍然,原来出自江南第一画家之手。
据说沈丹秋画人物,只求一个字,同。他人画像,庸者求形似,能者求神似,逃不开一个似字,似者,像也。然这沈丹秋,却敢求一个同字。形同,神亦同。相传他七岁时画荷,竟引来蜻蜓落其画纸之上,后传为美谈。
如此看来,这李家大夫人果真美若天仙,老白仔细打量着画卷,感叹,柳云烟同她一比,输的不只一截。
“大夫人,老白我只一介生意人,这查案,真是门外汉了。”老白苦笑着自言自语,就好像人家大夫人的在天之灵能听见似的。
李锤推门而入,见老白立于画前喃喃自语,以为他查出了什么,遂开口道:“白兄,我家夫人一事可有眉目了?”
老白闻言连忙转身,略带狼狈道:“烦劳李大侠再给我些时间。”
李锤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老白有些过意不去,便转移话题:“孝亲睡了?”
李锤点点头:“嗯,奶妈哄着……”
话没说完,不远处灵堂里忽然传来丫鬟尖叫,静谧的夜里,让人脊背发凉。
李锤第一时间夺门而出,老白赶紧也跟了过去。
二人很快到了灵堂,不想蔡章曹云海龙锦连晚膳没有出现的柳云烟和古心蓉也不知从李府的哪个角落冒出来的,总之此刻全员到齐。
“你鬼叫什么?”李锤低声怒斥那没规矩的丫头,“这里是你能大呼小叫的地方吗!”
“老、老爷,”那丫鬟哆哆嗦嗦的伸手指向棺木,“刚刚……那里面有声儿……”
丫鬟的话就像个符咒,封住了众人的五感。一时间,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只剩下满心满眼的恐惧,和彻骨之寒。
还是李锤先反应过来,底气不足的吼着:“你胡说什么,再敢……”
咚。
“……”
咚。
咚。
节奏分明的三下,声声入耳。就像有人在那棺椁里用拳头砸棺材板,一下,两下,三下。
“啊——”古心蓉的尖叫打破了死寂,也唤回了众人的魂。
“尸、尸变,大哥,是嫂子尸变啊!”蔡章死死地抓着李锤的胳膊,惊恐道。
所谓尸变,即人死后三魂七魄离体,尸身受地底阴寒之气侵袭变成无心无感的行尸走肉,也就是僵尸!
老白也吓傻了,尸变一说,他光在戏文儿里听过,可没打算今日搁这里开眼啊!他压根儿没那心理准备好不好!
李锤似乎也吓到了,但终归是江湖上混久的,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厉声吩咐道:“拿锤头钉子,快!”
仆人们慌了手脚,跌跌撞撞的奔下去找锤子,好半天才寻了来。
这时声响又出现了。还是那般不急不缓的,咚,咚,咚,咚……
李锤不再多想,夺过锤子钉子一下就跳上了棺材,似乎想用自己的身体把那棺材盖压制住,然后迅速的将一颗又一棵粗长的钉子牢牢钉了进去。
众人都呆立在旁,眼睁睁看着那棺材变成死牢,除非找木匠来拔钉,否则再无开启的一天。
锤子声停住了,棺材里也没了声音。灵堂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剩下惨白烛台上昏黄的光,落满尘土的米饭,和不知从何处吹进的冷风,诡异的凉。
每个人,都吓着了。以至于李锤说了好几遍“没事了都回屋都回屋”,众人才恍若大梦初醒,各自魂不守舍的回了房。
老白依旧霸占了李锤的床,但这一次,李锤没有打地铺,而是去陪他的三夫人压惊。老白不好与人家抢夫君,只好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眼睛闭得紧紧,且闭上后再不敢睁开,生怕瞧见什么不该瞧的。
夜,更深了。
第17章 桃花铺惊魂(五)
“我死得好冤……好冤……”
不知到了几更,老白忽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就在他的耳边,近得像是耳语。
“我死得好冤……”
老白汗毛直立。紧闭着眼睛,几乎要哭了。
“好冤……好冤……”
老白快挺不住了,再下去他觉得自己会发疯。他想说别光喊冤,你总得告诉我是谁害了你啊,可话没出口,脖颈间忽然一阵冰凉。老白猛的睁开眼,就见一浑身长满绿毛的女僵尸正狠狠掐着他的脖子……
“啊!”猛的一个激灵,老白腾的从床上坐起。四周一片漆黑,安静得只有风声,哪里有什么僵尸。
原来,适才不过做梦罢了。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白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给吓着了。窗外传来打更声,却才三更天。距离天亮,还早着呢。
可,再不敢睡。
衣服被冷汗浸透,泛起了凉气。老白擦掉额头上的汗,坐在床上把被子裹得更紧。他知道,这事要是不查出个子丑寅卯,没完。
不知是吓到了极致反而有了胆子,还是破罐破摔横竖都不过个死,端坐片刻后老白竟然哆哆嗦嗦披上外,衣鬼使神差的大半夜又摸去了灵堂。
偌大的堂室内,此时再无一人。棺材空落落的横在中间,上面的白绫也在不久前的混乱中被李锤踩踏得七零八落,此刻大半滑落到了地上。
灵台上的白蜡已经烧到了根部,看样子等不到天亮就会灭了。
老白屏住呼吸,慢慢的向前走去,最终,停在了棺材跟前,把手轻轻放在了厚重的棺木上。
李夫人,你要真有冤屈尽管和我说,我、我豁出去了……
老白在心里默默念着,诚恳的,一遍又一遍。
手心忽然传来阵轻微的震动,老白先是一惊,随即瞪大眼睛,震动还在持续,很弱,从眼睛根本看不出,可手上的触感毋庸置疑。慢慢的,老白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吱吱嘎嘎……
吱吱嘎嘎……
老白深吸口气,强压下落荒而逃的冲动。继续虔诚的用心灵与梅清对话。
夫人,咱别用方言,说大家都听得懂得话成么?
吱吱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