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驸马听令(36)
转了一圈,只剩下酒窖没有去看。咸宁公主和张贺汇合在一起,交换所得。
“我什么都没有找到。”张贺道。
“我也是。”咸宁公主低声道,“可就是太干净了,才让人觉得可疑。酒舍的账目我没有看见,连一张纸,一支竹简都没有。”
“难道有人来过了?”
咸宁公主摇摇头:“这里的摆设没有被移动,灰尘也没有被清理。”
两人一筹莫展,忽然咸宁公主听见一声细微的声响。
咸宁公主脸色一变:“有人!”
张贺也皱了眉,两人不约而同翻身向酒窖的方向走去。
酒窖之中,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中年人燃着一盆火,一边把一卷竹简放进火里烧,一边紧张得额头冒汗,念念有词道:“快点烧!快点烧!该死!早知道拿了钱就立刻走了,不然就不会再被那竖子要求回来……这次烧完,我就远走,再也不回来这鬼地方了!”
一阵冷风吹来,火扑地发出响声,吓了中年人一跳,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突然出现一把剑,把他没烧掉的几卷竹简都挑了起来,扔在地上,使劲地踩灭竹简上的火。中年人吃了一惊,大叫一声“什么人?”很快反应过来,扭头想跑,另外一把剑抵在他面前,在他睁大眼睛僵住之后,落在他的肩头,锋利的剑刃贴着肌肤,带来丝丝寒意。
中年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道:“别……别杀我……饶命!”
☆、都是一群小人啊
到长沙的第三天, 宋致终于住进了民宅, 而不是在客舍度过了。不得不说, 窦途的办事效率就是高, 房契到手,立刻让人把里面的东西都换上新的, 还特地选了一间比较干燥的房间供宋致入住。
宋致亲自动手,把咸宁公主的房间收拾出来, 搬东西的重活就交给明安办, 而擦桌子和决定怎么安排房间装饰, 都是她经手。劳动了一番后,宋致把咸宁公主房间的色彩全部换成了清一色的冷色调, 和鸾和阁一样的颜色, 虽然很冷冽,但看起来整齐舒适就好。
她的房间就在隔壁,折腾完咸宁公主的房间后, 其他地方没有多大的动静,只是换上新的用品。窦途和明安都住在前院, 后院便成了她和咸宁公主的地盘。
下午的时候楚琰听说她们搬地方了还来逛了一圈, 各种嫌弃, 然后要她和曲和搬到郡主府。宋致婉拒了,并且指出从这里到郡主府还不到十分钟的路程,用不着搬来搬去,这个地方挺好的,郡主要来随时可以。
如果不是她提醒楚琰这里和郡主府很近, 楚琰也不至于把她们隔壁也买下来,连成一片,特地开了侧门,让她们随时可以过去。当然这是后话。
楚琰没有得逞,很不高兴。宋致想了想,拉着她道:“鸣之出去查案,今天恐怕还是不能破案,不知道大王会不会怪罪下来。我很担心她,所以想进宫见见大王。”
楚琰本来要答应,但是想起来长沙王今天有大事处理,肯定没空接见宋致,便对她道:“你不必担心,大王只是对廷尉府施加压力,三天破案肯定是不可能,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作态给百官看的。你要进宫的话,等过些日子吧,大王这两天都寝食难安,对接连发生的事情焦头烂额呢。”
宋致点了点头,连道:“是我考虑不周。”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楚琰就回府去了。到了晚上,咸宁公主回来了,看见周围焕然一新,东西都备全了,心里轻松了不少。毕竟客舍有很多不方便,随时可能有人听见她们说话。
晚饭是宋致做的,明安说的时候,咸宁公主皱了眉,一脸不悦:“她是病人,怎么能下厨呢?她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
吊儿郎当从一旁晃过来的窦途听见明安被训斥,咧嘴一乐,幸灾乐祸道:“哎哟,你看看你看看,这是我出去办事了,否则家里哪里会出这些乱子?换作是我,早把她绑起来了,让她到处乱跑。”
咸宁公主没好气地笑道:“你倒是敢!你办事办好了么?就在这里嘲笑别人。”
窦途凑过来,一脸得意:“臣不才,已经办妥。”
他身后还跟着个人,那人冒出头来,向咸宁公主附身行了一礼:“公主家令臣度,见过公主。”
咸宁公主早注意到他了,见他出来,笑着让他起来:“怎么?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多日不见,余度晒黑了不少,还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儒雅忠厚。
“那先用餐,再到书房详谈。”咸宁公主对他道。
“喏。”
于是咸宁公主带着三人走到堂上,宋致一个人正把饭菜都摆到食案上,不多不少正好是五个人的份,每道菜都是用炒为主。
咸宁公主是第一次看见炒菜,这个年代以煮、烹、蒸、烤为主,很少会有炒菜。众人一见菜色鲜艳,闻而香美,顿时口中生津食指大动。
分别落座后,宋致见到余度,十分开心,亲自舀了一勺酒,添到了余度酒杯中,请他饮酒。余度自然知道宋致是谁,接过来一饮而尽,以示感激。宋致颔首一笑,给明安也倒了一勺,唯独略过窦途,坐回了咸宁公主身边。
窦途切了一声,自己动手舀了一大觞,咕噜咕噜灌了一口,大呼痛快。
宋致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转头给咸宁公主添了一勺酒,盈盈敬上。咸宁公主接过来,举杯对众人道:“辛苦诸君奔波,这一杯,谢诸君。”
“不敢,臣等为主公寿!”三人齐声,举杯同饮。
一巡酒后,宋致突然问道:“怎么不见白家丞?”
明安和余度面面相觑,明安是觉得奇怪,咸宁公主以心腹待宋致,而且还派他保护,说明宋致很重要,可这么重要,居然不知道咸宁公主的计划,这难免让人疑惑。余度也不解,按理说咸宁公主既然把驸马还带在身边,怎么他们的事情,宋致一概不知?
一时间没人说话,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半晌,咸宁公主轻声一笑,疑惑道:“我没有告诉你吗?”
他们都沉默了,宋致不免尴尬,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而咸宁公主的疑问,正好缓解了宋致的尴尬。她摇了摇头:“没有。”
咸宁公主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这记性。白柳他奉命去了新野,正在新野县操练兵马,为天子练兵。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原来旧年和明安就在新野县,等白柳接收新野之后,他们就过来了。至于我来长沙嘛,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彻查长沙国有没有勾结大将军,第二件事就是奉陛下之命,给长沙王带来一样东西。”
看来第二件事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只需要派张贺过来,哪里用得着咸宁公主亲自来。宋致明白,她点到为止不再询问。
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酒足饭饱后,咸宁公主吩咐余度和窦途都到书房来商议要事。
“阿致,你也来。”咸宁公主走了两步,发现宋致没有跟上,回头对她道。
宋致一愣,犹豫道:“我还有事……”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听,尤其是经历过余度等人的惊讶之后。
咸宁公主平静地望着她。
宋致在她的注视下,低下了头。
半晌,脚步声响起,咸宁公主带着余度和窦途拂袖而去,连明安都跟了上去,空荡荡的大堂中只剩下宋致一个人站着。
她有些后悔和咸宁公主赌气。但她又觉得,这是必然要面对的事情,迟早会发生,早和晚没有区别,何况知道得越多,想要抽身而退就越不容易。
书房中,余度把这几天在民间搜查到的证据都摆了出来,侃侃而谈他的所见所闻。
“这么说,是荆州刺史在作怪?”咸宁公主的眉头拢起,一脸凝重。
余度躬身道:“荆州刺史上任时,入长沙,当时献王还在,与荆州刺史发生了冲突,荆州刺史深恨献王,回去江陵后,再三弹劾献王,只是被朝中一些人驳回。后来献王薨逝,世子即位,荆州刺史更是不遗余力抨击长沙王,正平二年,连上三折,弹劾长沙王荒淫无度,致使长沙国百姓民不聊生。”
“原来如此。”食指轻轻敲着书案,她沉思着这其中的关节,“只有荆州刺史一人,如何能使朝廷相信长沙王昏庸奢靡呢?”
“这当中还有襄阳太守的作用。”余度叹了口气道,“其实这长沙王说来可怜,年纪轻轻就即位,根基不稳。襄阳太守听说了,便要挟长沙王送美女二十名给他,但是长沙王不肯,于是襄阳太守就散布谣言,并且上书附和荆州刺史。如此一来,荆州刺史与襄阳太守两个荆楚重臣都说长沙王骄横,底下的那些荆楚之臣谁还敢说真话?自然统统倒戈,众口铄金,长沙王这名声自然被败坏了。”
咸宁公主忧虑地叹息道:“都是一群小人啊。国家有此贼官,乃亡国之兆啊!陛下虽然有中兴之志,可奈何躯体败坏,枝干各自为谋,近无贤人,远无忠臣,事已至此,为之奈何?”
余度和窦途听了,相视一笑。窦途不以为意道:“陛下不能为中兴之主,可有人能为中兴之臣呐。公主心忧国家,何不如效仿周公、伊尹,大权在握,斥力逆命,一扫朝堂碌碌小人,迎奉新君,为万世开太平基业?”
咸宁公主没说好,但也没有驳斥窦途的胆大包天。事实上,她无比清楚,天子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最多三年,一定会换天。所以天子给她一个选择,要么就平淡无奇地当她的咸宁公主,回封地自在安乐,要么替他平叛,清扫宋家、朝廷、大将军,然后扶持她的弟弟当个圣明君主。咸宁公主自认不可能回封地任人宰割,所以义无反顾地接受天子的安排,蓄养力量,等待时机,一点点地把这个天下握在手中,而后迅速地清扫阻碍。
可是,那两个皇子,一个懦弱无能,一个聪明过头,怎么选都不是好的选择。长沙王看起来倒是不错,可是他血统太远,况且有两个皇子在,怎么也轮不到他。
“旧年,你认为呢?”咸宁公主抬头,看着胸有成竹的余度。
余度拱了拱手,正色道:“臣斗胆,有三问请主公回答。”
咸宁公主对这些人喜欢问问题来回答她的问题感到有趣,颔首笑道:“你说。”
“其一,主公现在放弃一切,回咸宁当个不问世事的公主,可能吗?”
“其二,主公愿意放弃现在掌握的一切吗?就算愿意,可主公能看着所有跟随着主公的人都惨死污名吗?”
“其三,除此之外主公有别的选择吗?不进则退,主公不能退,只能进。至于进到哪一步,还未可知呢。”
☆、拜见长沙王
三个问题咄咄逼人, 让咸宁公主深刻意识到, 她其实没有选择。而且余度也说了, 进到哪一步还不知道, 只能往下走,至于怎么走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不管怎么说, 咸宁公主清晰地知道,所有都是借口, 唯独她要活下去, 活得有尊严, 就不得不往上走。
这次谈到深夜,一行人才散伙。明安在门口站得快睡着了, 咸宁公主出来的时候看见了, 吩咐他去睡觉。
走回后院,宋致房里的灯火还亮着。咸宁公主脚步一滞,垂下眸思忖了一会儿, 没有去打扰,径直回了房间, 洗漱就寝。
翌日, 宫中来人, 传曲和进宫。咸宁公主连早饭都来不及用,就进宫见长沙王,与此同时,长沙王还召见了张贺。
长沙国朝会之上,长沙王跪坐在主位, 百官分成两列跪坐在堂下,本来不该出现在朝堂上的张贺和咸宁公主坐在老廷尉的身后,等候长沙王的吩咐。
长沙王心情十分糟糕,在搜查到血衣和凶器之后,御史大夫就得到了消息,虽然没有觐见,但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宫中的人走漏消息,让外朝的人议论纷纷,长沙王不得不下狠手,肃清整顿。两天之内,又是罢免光禄勋,任命新人,又是呵斥卫尉,罚俸禄,让太尉与执金吾都受了责罚。
虽然沈砚还没有招供,但几乎已经坐实了沈砚杀人的罪名。他不得不尽快完结这个案子,拖延越久对长沙国越发不利。
“沈砚,”长沙王冷冷地喊了一声,“你擅离职守,懈怠慢职,你可认罪?”
昨夜沈家的人听说血衣被搜查出来,再次进宫,提出愿意捐献两千万钱给沈砚赎罪。长沙王碍于太后和沈家的面子,不得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最轻的罪名判最重的刑罚。
“臣知罪。”对这个罪名,沈砚没有否认,而是心甘情愿承认下来。
长沙王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冯马捧着写好的旨意出来,站在百官面前,缓缓展开,朗声念道:“羽林中郎将沈砚,咨尔渎职,不承王命,致使宫中生事,鸾失几鸣,有愧孤信,特责去职墨刑,发配日南。今念往日忠诚,准其以钱赎罪,念去墨刑发配,贬为庶人,以观众效。”
沈砚脸色微白,沈家只有他一人当官,如今他出了这等事,便是绝了沈家的仕途。士农工商,商人乃末业,若他真的丢了官,那沈家会怎么对他?别人怎么看他?从天之骄子变成一无所有的庶人,和跌入地狱有什么分别?他颓然跪在地上,俯身磕头,颤声道:“罪臣沈砚,谢大王不死之恩。”
当他把旨帛接过,沉重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把腰间印绶解了下来,双手高举奉上。小黄门收起他的印绶,立刻有羽林军把曾经他们的上官架起来,拖了出去。
朝堂上没有人发声,此时虽然沈砚撤官,但是沈家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这时候跳出来落井下石,只会被人不耻。
处置完沈砚后,长沙王又点名:“张贺、曲和何在?”
张贺和咸宁公主出列,二人拜伏在地上,行完礼后抬起头齐声道:“臣在。”
“此案就此了结,你们虽没有查清真相,亦出了不少力气,功过相抵,孤就不责罚了。”长沙王疲倦地靠在案上,手撑着额头,沉声道,“你们好好为长沙国效力吧,此事——到此为止。”
张贺躬身一拜:“喏!”
咸宁公主面无表情地跟着拜伏:“喏。”
两人退到老廷尉的身后,都默契地没有提到在酒舍里抓到了一个人,得到了什么证据,心照不宣地准备暗地查清楚真相。张贺是抱着有冤不放的心思,至于咸宁公主则是靠着敏锐的政治直觉,总觉得这背后不可能这么简单,一定还有一个惊天大秘密。
退朝之后,咸宁公主和张贺分头走了,长沙王闷闷不乐地回寝宫换了衣服,准备出宫走走。可他还没出门,连城郡主楚琰就上门来了,还带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庶人宋致,拜见大王。”
宋致低头行了一礼,再抬头露出盈盈笑意,行为举止落落大方。
长沙王没料到是她,一时之间看愣了。还是楚琰咳嗽了一声,把他注意力拉回来。他连忙伸手去扶宋致,放轻声音道:“女公子不必多礼,你是妱姬的姐妹,便是我的妹妹。”
宋致不着痕迹地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唇角弯了弯,低眉顺眼道:“宋致不敢。”
长沙王看着她,面色缓和了不少,露出笑容来,赞叹道:“女公子……真乃佳人也。”
不知道为什么,宋致心里浮现的却是那句“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她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微微一笑:“大王过奖。”
“哎呀,”楚琰在一旁看见两人互动,暗自窃喜,面上却正经地推着长沙王道,“你倒是让阿致坐下说啊!哪有让人站着聊的。”
长沙王幡然醒悟,连忙道:“是我失礼了。女公子请入座。”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彬彬有礼。
宋致道谢,缓步入席,微提裙角坐下,姿态优雅端庄,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长沙王一直都在注意她,见她行为举止合乎礼仪,并非是什么粗俗村妇,不由欣喜,连眉角都飞上喜色。
“大王,阿致说要进宫来谢你请太医为她看病和赏赐贡药呢。”落座之后,楚琰心念一转,笑道,“只是这王宫不好进,所以这一拖拖到了今天。”
“女公子身体好些了么?”长沙王一点都不在意谢不谢的,他更关心宋致的身体。那天她昏倒的样子令他记忆深刻,十分揪心。
宋致抬眼看他,略带歉意地道:“多谢大王关怀。宋致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了,前些时日只是因为舟车劳顿才会昏迷,还差点冲撞了大王,大王不但不计较,还赐药延医,甚至关怀备至,宋致感激涕零。”
长沙王道:“女公子……哦,我能否叫你阿致?”
“名字就是给人称呼的,大王是君主,如何称呼不得庶人贱名呢?”宋致被他耿直的性子逗笑了,忍不住莞尔道。
见她一笑,长沙王也跟着心喜:“阿致的名字很好听,配上阿致这个人,更是绝对。我说了,你和妱姬都是我妹妹,就不要拘礼了。”
楚琰附和道:“就是,就是,你把大王当兄长一般最好,他这个人素来不喜欢繁文缛节。”还频频向宋致使眼色。
宋致了然,放轻松道:“大王说得是。”
长沙王开心地把坐席往宋致的方向挪了挪,和宋致聊着话题:“听说阿致出身书香世家,今日见了阿致的举止,果然进退有据。不知令尊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阿致这等玲珑妙趣的女子。”
“大王说笑了,宋致怎么算得上是玲珑妙趣的女子呢?要说郡主才是,天下少有,至少是算得上是第二。”
楚琰惊讶道:“我是第二?谁是第一啊?”还有人敢在她上头,她还真是奇了怪了。
宋致噗嗤一笑,指了指洛阳的方向:“当朝咸宁公主,可为第一。”
“哈哈哈哈哈……”长沙王被宋致逗乐了,看着楚琰吃瘪的样子,乐不可支道,“哎呀,妱姬怎么能和咸宁公主比呢?无论如何也是差之千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