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心爱之人埋在了这处无人知晓的地方,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信得过的,将他与心爱之人合葬的后辈。”
萧景赫紧紧握着杨晏清的手,那是他第一次被生死相随全心爱护的感情所撼动,却没想到重活一世后,当时唯一一次放下身段以后辈名义埋葬的两位老人竟会是枕边人的亲人。
“……是王爷的话,他们会很安全。”杨晏清死死抿着唇,他不可能知道当年在萧景赫不知道的地方,沪州暗地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蛊婆婆又是为何会去世,但这样的结局对于两位被江湖所累一辈子的老人而言,已经算是安详长逝了。
萧景赫安抚般地在杨晏清额边落下一个吻:“在这等一会儿我去找些吃的来,嗯?”
杨晏清有些兴致缺缺地点点头,靠着大榕树坐下。
萧景赫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便兜了一衣摆的各样果子过来。
他们身上的火折子早就因为方才的泡水用不成了,萧景赫便也放过了此处的野鸡游鱼,待到杨晏清缓一缓他们从这处离开便是。
“这么多?”杨晏清惊讶地挑了个红彤彤的果子,咬下一口,微微有些酸,回味却是甘甜,“怪不得师爷爷选了这地方闭关……吃的还挺丰盛。”
就是不知道是真闭关还是为了躲因为掌门病重开始急眼的华山派。
“别想了,放过你的小脑袋吧。”萧景赫抬手弹了又开始皱眉的杨晏清一个脑瓜崩,力气并不大,却成功在杨晏清额头上留下一道红痕。
杨晏清实实在在地懵了一下,顿时抄起身边的果子就朝着萧景赫打过去:“又欺负我!”
明明是自己撩拨玩脱了还倒打一耙先告状。
只不过到底情人眼里出西施,萧景赫看杨晏清如今是哪里都好,处处可爱,只除了记忆里没有这人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遗憾。
接住扔过来的果子,萧景赫咬了一口朗笑道:“先生还是这般生气起来最好看~”
瞪了一眼萧景赫,杨晏清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扒拉了一片空地开始在地面上画格子。
往日他心神不定之时便会与自己对弈平复情绪,出门在外,自己画一个也未尝不可。
萧景赫一边啃果子一边看着杨晏清横平竖直很快熟练划拉了一个棋盘出来,顿时也来了兴致,自旁边挑拣出一根树枝比划道:“对弈一局?”
杨晏清诧异地抬眸:“王爷会下棋?”
末了还强调道:“是围棋,不是军棋。”
萧景赫闻言更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行军如行棋,先生见过哪一个行兵打仗的主帅不擅棋艺?”
杨晏清:“……”
想起当初刚入靖北王府之时眼前这人为了不和他下棋耍赖掉书毁了棋局硬是要下军棋的场景,杨晏清的牙根一紧。
杨晏清手上的树枝落下在天元位置画了一个圈,看向萧景赫:“王爷请。”
萧景赫很快跟上,两人一来一回对弈间竟然不相上下,与杨晏清步步为营的棋风不同,萧景赫下棋如用兵,锋利无比,只要抓住一个机会便是毫不留情地撕扯一大片棋子。
杨晏清见状收起原本打发时间的心态,端正坐直,手执树枝凝神敛目思索起来。
这一局着实下得时辰耗费了不少,杨晏清原本心中的郁结被这局堪称势均力敌的对弈抹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
萧景赫就见杨晏清脸色变幻了好一阵之后竟然十分温和的一笑,对着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询问:“王爷,倘若一个人明明擅棋却假作不会,非要与我下军棋,又是为何呢?”
萧景赫感觉有些危险,但这问题细细品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道:“要么是觉得和先生下棋太累,要么就是别有所图,军棋赢面更大吧。”
说着萧景赫没忍住补充道:“况且与先生下棋着实费脑了些!平日里我本就不喜与朝中那些文臣对弈,下棋间总会缠绕些弯弯绕绕!下棋就好好下棋,想那么多五迷三道的做什么?”
“这样啊……”天天想着弯弯绕绕的杨晏清笑得越发温柔似水,“那可真的是好极了。”
好聪明一靖北王呢。
萧景赫顿觉一阵恶寒,不由自主地抬手捂住后脖颈,总有种要被人算计的错觉。
……是错觉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杨晏清:让我看看王爷还有多少小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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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落定【一更】
这日傍晚, 灯烛下,桌案上白纸黑字的情报摞了两堆,桌后的美人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陈家和华山派勾结一案不查不知道, 一查简直就是拔了萝卜带了一连串的泥出来,这沪州本就是武林人士与各州商会聚集的地方, 人流大,身份复杂, 排查起来颇为头疼。
也不知道杨晏清究竟与陈家的当家说了什么, 自那以后, 陈家给京城送东西越发频繁了起来,但沈向柳都着人检查过, 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 偶有银票数目也并不大, 京城里接手的人也并非达官显贵之家, 多数只是在京城开铺子做生意的商人。
沈向柳实在是想不通杨晏清这一步棋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烛火一跳。
半开着的窗户外突然被掷入一颗金瓜子, 好巧不巧正中沈向柳桌上摞着的宣纸,给柔软的纸张上硬生生砸了个小窝出来。
深呼吸了一下不想理会又要作妖的某人, 沈向柳重新低头继续看情报,下一瞬条件反射地抬手,又是一颗金瓜子砸进了手心里。
沈向柳额角的青筋一跳。
咬着牙将两颗金瓜子并排放在桌面上, 沈向柳面无表情忿忿想:有本事就继续扔啊!
烛光将沈向柳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客栈外的人见里面的美人不出来,笑眯眯地从荷包里抓了一把的金瓜子准备继续砸。
待到桌面上的金瓜子整整齐齐排了两个队列的时候,被骚扰地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沈向柳愤然起身拉开窗户:“现在有钱了不起啊?!还钱!”
以前抠抠搜搜欠账听曲儿喝酒的时候怎么不见一掷千金的阔气呢!
“给你那么多金瓜子还不够还账?柳老板开的是黑店?酒卖那么贵。”杨晏清坐在树枝上,两条腿在半空中前后小幅度的摆动, 手里还颠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蓝色荷包, 另一只手里还抓着几颗金瓜子, 冲着窗边神色不耐的沈向柳温文尔雅的笑。
萧景赫侧坐在树枝上,眼神紧紧锁着身侧的杨晏清,沈向柳敢打赌这时候要是自己敢那什么东西去打那书生,绝对会被某只狼反手揍回来。
沈向柳咬牙道:“你还好意思来见我?”
“我虽然书读了不少,可从来没有哪一本里写了不好意思四个字。”见人被砸了出来,达到目的的杨晏清将荷包抽绳拉紧塞进萧景赫怀里,“当初说好了欠你一顿接风酒,我可是说话算话,走着?”
沈向柳双手环抱于胸轻哼道:“寻常的酒我可不去。”
杨晏清朗笑道:“顾文雍酿的酒,够不够资格请大都督赏光喝一杯?”
***
这是沈向柳第一次见到此后会与他同僚几十载的顾文雍顾大人。
在来青州前,沈向柳看过许多关于顾文雍的事迹与传言,设想过与顾文雍见面后该如何劝说其入仕为官,却怎么也没料到,第一次和这位文人儒士中地位斐然的顾大先生见面时,他的怀里会抱着一只不停挣扎的狼狗——还是顾文雍养的狗。
沈向柳:“……”
顾文雍:“……”
两个对视无言好一阵的人齐齐将眼神投向了熟门熟路找了铁锹花铲就开始刨酒坛子的杨晏清以及他旁边狼狈为奸的萧景赫。
“是不是大晚上摸进来偷得酒更好喝些?”顾文雍不咸不淡地刺了杨晏清一句。
“不是我说,你栓条狗在那有什么用?也没见你防得住谁啊。”杨晏清才不在乎这片园子的主人是什么心情,反正酒已经被挖了出来,“园子里可是埋了不少,你这是去年酿得多还是因为喝酒的朋友太少了剩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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