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称病不朝闭门不出的先生才会在今天上朝!
“先生这是多为王叔着想?!先是让王叔赢得了朝廷大臣的心,扭转了京城百姓对王叔恶名在外的畏惧,现如今还要逼着朕将王叔放出京城,放虎归山是吗?!”
“之后呢?!先生是不是要离开朕?放弃朕,去选择从一开始先生就赞誉有加倾心以待的王叔?!”
杨晏清静静注视着萧允用身边的东西发泄情绪,待到这个翻过年也不过才十一岁的少年帝王有些颓然地跌坐进龙椅里才开口,语气平静:“疯够了吗?”
萧允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眸色沉冷神色漠然的杨晏清。
“陛下如果冷静下来了,便与臣一同看看琼州边境的情况。”杨晏清弯腰将地上散落一地的奏折捡起来几本,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便将手中的奏折也扔到一旁直起身子,随意找了落脚空隙径直走到御案前,“琼州乃大庆与周国的边境州,这般一声不响,八百里加急传来军情便是琼州已破,周国大军进攻的消息,其中诸多不妥陛下应当能够看出。”
“琼州刺史早年乃是颜阁老的得意门生,若臣所料不错,琼州刺史恐怕早已与周国有所勾结,此次不过是想要趁大庆内政更迭,改革之象将起时打大庆一个措手不及。”
萧允的手握拳重重锤了一下暗沉颜色的桌面,无法忍受杨晏清如此冷漠而理智的分析对话:“大庆没有内政更迭的乱象!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是吗?”杨晏清轻飘飘出声反问。
萧允就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拳一般止住了声音,眼神惊愕又恐慌地看向杨晏清,想要找到那张熟悉面容里曾经每次都能找到的温和与包容。
可是没有,面前帝师的眼睛里只有沉着冷静,面上是朝会上萧允曾无数次见到先生面对其他朝臣时的温和笑容,假得可怕。
“先生……”萧允不由得站起身拉住将卷轴在御案上铺开就要后退的杨晏清,手指紧紧攥着杨晏清的朝服袍袖,“朕……我不是……”
杨晏清笑了笑,拍了拍萧允的手:“陛下如今长大了,可不能再像几年前这般爱娇做派了。”
那力道并不重,语调也十分轻柔,可萧允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指缝间不受控制地缓缓溜走,再也抓不住。
帝王缓缓松开攥着帝师袖子的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
“琼州地势平坦,多为平原,若要增兵支援,首选擅长骑兵作战的将领……”
萧允坐在案后,杨晏清站在案前,师生被一道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黑檀木御案隔开,五年来见证师生一路走来情谊的御案也仿佛在这一刻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翳。
“先生的想法呢?”萧允垂着眼帘死死盯着桌案上的卷轴地图不抬头,“是让王叔领兵出征吗?”
“大庆是陛下的大庆,想要派遣什么将领自然也是陛下的决定。自冬日来臣旧病复发卧床已久,今日上朝已然耗费太多精力,实在是无法继续替陛下分忧了。”
***
二月十四,周国撕毁附属国协议举兵侵入大庆边境,朝廷震怒,帝下旨钦点十五万大军,由靖北王萧景赫统率直伐琼州。
……
城外,驻扎在京城附近的四万精兵会同萧景赫同一拨出发,途中再与七万靖北军、四万冀州军会和抵达琼州。
一身黑衣玄甲的萧景赫似乎回到了杨晏清在京城初初见他的高大冷峻意气风发,身下的墨骓仿佛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畅快奔驰,在萧景赫手中缰绳的束缚下还在躁动地摆动着马头。
黑鹰在半空中盘旋着,杨晏清抬头看了眼几次扑棱翅膀想要站在墨骓头上却被墨骓撵走的黑鹰,笑着对勒马而上的萧景赫道:“将黑鹰带过去吧,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好。”萧景赫的手中握着马鞭,垂眸看着杨晏清许久,突然用马鞭挑起杨晏清的下巴,“先生会想本王吗?”
杨晏清顺着下巴的力道抬起头,黑色的马鞭映衬着书生白皙的肌肤,让萧景赫的眼神越发深邃。
不远处的城墙上,一身玄色龙袍的萧允正束手望着即将开拔启程的大军,身后站着文武官员。
“每天晚上没有人暖被窝的时候当然就会想起王爷。”说完,不论是杨晏清还是萧景赫脸上俱都浮现笑意。
对视半晌,杨晏清侧首轻吻了一下冷硬而暗沉的马鞭,惹来萧景赫执鞭的动作一颤。
杨晏清穿官服时素来威严肃正,此时一身常服送别萧景赫俨然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重若千金:“去吧,京城有我。”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出来我感觉会有很多宝贝想锤小皇帝了哈哈哈哈,但其实这真的是一个既定的过程,权力交替素来都是这样,所以说人性才是最有趣也最经不起试探的东西嘛
不过小皇帝真的不是小白眼狼的![对天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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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讲理
就在萧景赫领兵出征的同时, 蒋青也领命回青州驻守,在他离开的时候,萧景赫给了他一封密信, 让他若是在靖北军中陷入无法解决的困境再打开。
蒋青没有多问,将那信函妥善收好贴身存放, 满脸肃容道:“王爷,末将明白!”
他是天性纯善却并不真的蠢笨, 如今陛下明摆着忌惮靖北军, 却仍旧钦点了王爷掌兵去往琼州, 这其中杨大人干预了陛下决定多少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 青州就是王爷的最后底线, 更是除了表嫂之外唯一的弱点。陛下或许不会对杨大人动手, 但是对青州便未必了。
别的不说, 青州这么些年刺史之位空悬, 靖北王一家独大,恐怕早就已经被陛下看在眼里立成了眼中刺。
不论如何, 只要他蒋青活着,留守青州的靖北军与曾经朝夕相处的青州百姓,绝对会安然无恙地等着王爷回来!
***
十五万大军兵临琼州境外, 乌压压的一片与那高举的靖字旗给琼州内的周国军队造成了堪比窒息的压力。
“怎么办?是谁信誓旦旦说那小皇帝不会派兵多半会选择和谈?现在呢?!啊?!”琼州刺史府内,身着甲胄的高大男人神色慌张的来回走动,对着坐在主位老神在在喝茶的琼州刺史道,“我们周国此次出兵不是来送死的!是颜阁老以名誉担保不会真打起来!结果现在就是让我们周国的兵将无端端与靖北王率领的十五万大军抗衡吗?!”
“将军怕什么?这仗怎会打的起来?琼州境内可都是大庆的百姓,那靖北王如今爱惜名声的很, 必然不敢强攻琼州, 我们就这么隔城耗着拖延够时间便是。”
“耗着?耗到什么时候?!”那将军一双鹰眸死死盯着琼州刺史, 作为一个武将,哪怕是敌国武将,对于琼州刺史这等卖国之徒是打从心底唾弃鄙夷,更别提信任二字。
琼州刺史阴冷地一笑:“靖北军里可不是铁板一块,等着吧,不出三日,这十五万大军指不定是什么样子。”
……
另一边,琼州城外,萧景赫下令安营扎寨。
靖北军、冀州军的带队将领都闻讯赶来主账,五个看上去一身彪悍之气的汉子皆是一身还未脱下的甲胄,只是取下了沉重的头盔露出了面容。
其中二人分别是靖北军的参将与都指挥使,而冀州军这次带队的是一副将、一参将、一指挥使。
“王爷。”几位将领纷纷抱拳,齐声道。
军在外,不论是从何处调来的兵将,在这个时候,这个帐子里,他们的主帅就只有靖北王一人。
“坐。”萧景赫一身戎装轻甲大马金刀地坐在军帐正中主位上,手心里还攥着那一路上片刻未曾离身的马鞭,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这五位将领这一落座,就能看出靖北军与冀州军的泾渭分明,一左一右坐的那是相当默契。
萧景赫不在乎这个,他今日的目的也并不是想要让靖北军与冀州军将领和睦的——事实上也并没有这个必要,打仗对于萧景赫而言,手下将领是否和睦并不是首要的事,只要能做到令行禁止,不包藏祸心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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