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气氛被推到高潮之时,一直束手旁观的杨晏清终于出列,躬身上奏:“陛下,此案年代久远,疑点重重,涉案皆朝中众臣,不论是刑部还是但年曾经涉案的锦衣卫,皆应避嫌。兹事体大,此案主审人选当为德高望重又刚正不阿之人,令着各部分派大人协同审理,方能得以公正,以抚民心。”
“既如此,朕当准诸位大臣所奏,至于这主审官员……”萧允看了眼殿中站位乱哄哄的一片,“便由威远侯担任,威远侯选定协理官员之后上个折子递上来给朕。”
威远侯恭敬躬身应诺:“臣,遵旨!”
站在武官最前列的萧景赫与杨晏清不同,他才是真正看了一场好戏的人,从头到尾将每个身在局中的人看得真真切切,将杨晏清隐藏在淡然神情下的灼灼烈焰看得一清二楚。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里燃烧着的是当年的兄弟之情,君臣之义,是对这个时代,这个朝廷最大的渴望与追求。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展现出的那般文弱随性,骨子里带着文臣的铁骨铮铮,带着一种想要塑造出理想化朝廷的向往,像一个燃烧自己的殉道者朝着自己的方向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
单薄文弱的身体,炙热绚丽的灵魂。
看,多漂亮。
***
下了朝,萧允忙不迭让赵良截住了还没出宫的杨晏清,当他看到杨晏清身后跟着的男人时,原本轻快的求表扬的小表情唰的一下子耷拉下来。
杨晏清被萧允执意按坐在内殿的榻上,抬手拍了拍小皇帝的手背:“陛下今日处理得极好,威远侯的确是最为恰当的人选。”
萧允低下头依恋地蹭了蹭杨晏清的手背,轻声道:“先生说什么朕便做什么,只是先生一定要保重身体,先生知道的,朕离不开您。”
感受着杨晏清的手安抚般的轻拍后背,萧允窝在先生怀里在避开杨晏清的角度微微侧过脸,朝着萧景赫露出一个近乎愉悦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
他与先生之间的关系,岂非一句君臣能够概括详尽?五年来,多少个血色弥漫的日日夜夜,如履薄冰的胆战心惊,那些都是先生与他一同走过的功勋。纵使先生如今是名义上的靖北王妃又如何?帝王赐婚与下旨和离不过一道旨意罢了,天下人皆知皇帝年幼,偶尔做些无伤朝廷脸面无损百姓安康的小任性,又会有什么人敢公然指责?
萧景赫的指骨倏然攥紧,牙关紧咬用力之大几乎能看得到颈间的青筋凸起。
萧允在挑衅他。
从鲜血中厮杀而来已经成年的雄狮危险地注视着此时靠着仪仗便敢朝着他呲牙示威的幼狮,原本就因为见血太阳穴隐隐作痛,情绪十分不稳定的萧景赫垂眸敛下眼中的杀意。
不过是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崽子……
此时的杨晏清虽然看上去神色清醒,人却已经因为这极其耗费心力的谋划辩论疲惫不堪,脑中如同利器切割一般突突作痛,虽然隐隐感觉道内殿的气氛有些不对,却也无力再多揣摩什么。
萧景赫忍无可忍地两步上前,从杨晏清怀里将用力挣扎的小皇帝提溜出来放到一边,迈腿挡住又要蹭过来的小皇帝,伸臂快递将坐在床边的帝师横抱而起揽在怀里,朝着小皇帝挑眉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本王便先携王妃告退。”
完全找不到理由将人留下来的萧允咬碎了一口小白牙,只得恨恨地盯着那大摇大摆抱着先生离开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倒是真正有了几分少年郎的活力。
……
窝在萧景赫的怀里,杨晏清嗅到身上盖着的大氅还带着男人身上惯有的熏香。
他闭着眼,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发热浮现出几分眼丽的绯红,不安分的手从大氅下伸出来攥着萧景赫的前襟轻轻拉了拉。
萧景赫的脚步一顿,低头看他:“怎么了?”
“你看,茶是热的。”
青年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孩子气的愉悦,就像是在炫耀自己引以为豪的事情。
萧景赫的脚步顿了顿:“对,是先生赢了。”
“那些本来已经凉了的人心,终有一日,也会重新被点亮……”杨晏清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王爷,大庆会越变得更好,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
作者有话要说:
萧景赫:我想要江山和先生
萧允:我想要江山和先生
萧景赫(咬牙):本王迟早将这个小崽子扔的远远的!
萧允(皱眉):朕迟早要让先生跟这个家伙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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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对杨大人是亲情和师徒之情啦~他有什么错呢,他不过是做了评论区都想做的事情而已(狗头)
下一章是对杨大人伏笔的解释,不过能猜到的小可爱不妨猜猜看~
这一章写的我仿佛身体被掏空orz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花梨 33瓶 ,47831765 4瓶 啾啾~
第29章 解惑
状告御前的言氏女因为身份敏感, 血统尊贵,被暂时留在宫中由内侍禁军看守护卫,而带着言氏女走完鸣冤击鼓流程的蒋青当天是被威远侯沉着脸拎回府里的。
自知有错不敢吱声的蒋青缩着脖子, 回到侯府两人前脚刚迈进前厅,后脚就十分熟练干脆地跪了下来。
威远侯:“……”
走出来的威远侯夫人一惊, 连忙挥退了正要走过去的婢女侍从,思忖一下, 仍旧放轻脚步走过去, 在蒋青还未说话前先温和地开口, 说话间唇角始终保持着一种安然的笑意,眼神却带着镇定自若的安抚:“在这里跪着是做什么?快起来。你们男儿家的事妾身是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 不过该有的事也有应当要去的地方讨论。桓儿此时想必也已经回来了, 既然你们爷俩终于想着要谈一谈, 便趁着这个机会, 三人说道说道罢。”
动作轻柔不容拒绝地扶起一脸倔强的蒋青, 威远侯夫人对着威远侯欠身行礼:“侯爷,妾身去吩咐准备些吃食, 今日咱们便晚些再用膳,以免侯爷当差熬着晚上胃里不舒坦。”
威远侯原本板着的脸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想要揍儿子的冲动也淡了下去。
如今的夫人虽是他的继妻, 但这几十年来操持侯府内务条理有度,对待继子也甚为宽和仁厚,外事内务从来没有让威远侯分心,因此威远侯对于这位继妻还是十分敬重怜爱的:“你怎的知道我领了差事?”
“妾身当年与华思姐姐有过几面之缘。”侯夫人清浅一笑道,“前几日庄子上的仆从来报说辰安带去了一位姑娘过去安置, 妾身便去看了看, 与那位姑娘聊了一两句, 知道了些。”
蒋青转而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家母亲,又看向毫无意外之色的父亲,瞠目结舌半晌才磕磕巴巴道:“父亲,您……您早就知道箐娘的事?”
“瞎叫什么!姑娘家的名讳是你能乱叫的吗!”威远侯呵斥了一声小儿子,随后整理着袍袖冷笑道,“你的那些破事老子要是不知道你指望谁来给你擦屁|股?”
侯夫人听着威远侯原形毕露的话,柔柔提醒道:“侯爷。”
“咳!算了算了,走走走,臭小子你跟我去书房,等你大哥来了咱们三个好好唠唠。”威远侯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提溜着小儿子的耳朵迈着大步就往书房走,“你说说你,被人装进套子里算计了十万八千步!你小子平时不是挺聪明的?怎么该动脑子的时候不用用你那个脑袋瓜子……”
侯夫人抬手招来候在一旁的管家,低声道:“唤世子过去书房,记得将方才发生的事提前讲与世子听过。”
***
翌日·靖北王府
杨晏清朦胧间感觉到仿佛身处岩浆,周身被滚烫的气息包围着,就连四肢也被铁箍紧紧圈住无法动弹半分,后颈处更是犹如被火焰灼烧一般触感火热陌生,杨晏清迷迷糊糊挣扎了半晌才从那种累人的困境中挣脱出来,缓缓睁开眼。
神智回笼,杨晏清看着头顶映入眼帘的红木床帐眨了下眼睛,缓缓动了动脑袋。一只滚烫的大手伸过来将他转过去的脑袋掰过去再次和柔软的唇瓣相贴,大手的主人声音低沉还带着磁性的轻哄:“乖,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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