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辙慌乱道:“不……不!”
他伸出手,想要抚平对方脸上的伤口,却被一剑刺穿心口,最终在“心上人”血肉模糊的注视下,彻底咽了气。
凤小金将他瘫软的尸体丢到地上,自己摇摇晃晃走到别处,方才“噗通”跪在地上,垂下头,也死了。
程素月扶着梁戍离开蛇群,高林从近处调来火油,在林地间燃起一场大火。
烤腥肉的味道令人作呕,远远飘散到林地另一端,柳弦安抬头看着上头隐隐浮动的红光,也有些着急,御林军其实是很相信自家王爷武力的,于是刚想上去劝两句,银白战马却已经跑得只剩下了一道影子。
“……”
“追追,快追!”
柳弦安策马扬鞭,硬是把战马骑出了驭蛟的速度。空地间,梁戍正在闭目调息,他气血淤堵,心口剧痛,几乎要撑坐不住,直到听耳边传来程素月一句“咦,柳二公子”?
于是高林就眼睁睁看着自家方才还被打得吐血不止的王爷,突然就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还不忘顺便扯过自己的衣袖,擦了两把他自己的脸。
“……”这是什么武学奇迹?
“王爷!”柳弦安翻身下马,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怎么着火了?”
“木辙引出了许多毒物,烧了干净。”梁戍接住他,“木辙死了,凤小金也死了,这场仗我们算是打完了。”
柳弦安捏开他的嘴。
高林:“……”
程素月:“……”
御前侍卫:“……”
梁戍稍微向后仰:“不然回去再亲。”
柳弦安问:“你吐血了?”
梁戍微微挑眉,试图蒙混过关,脸是擦了,但口实在没法漱。
柳弦安拖过他的手腕,越试越心惊,抬头看向梁戍,对方还在无所谓地笑:“逗你的,我……咳……也能稍微有点问题。”
逗是逗不出来了,眼前直发黑,若不是有柳弦安扶着,梁戍险些跌坐在地,但即便是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也还是不忘替自己找回场子,皱眉硬道:“旧伤复发,不打紧。”
“不打紧?”
“打的,打的。”
在哄媳妇这件事上,骁王殿下从善如流得很,甚至无视还有一圈下属围在自己身侧,将头往他肩头一埋,抢先一步晕了过去,免得又挨更多骂。
高林叹为观止:“柳二公子还穿着战甲,咱王爷不嫌硌得慌吗?”
程素月:“谁知道呢,可能不嫌吧。”
柳弦安招来担架,将人抬出了密林。
盘踞西南许多年的邪教,就这么被琰军连根拔除。自然,不是仗打完了,就能彻底躺平,后续仍有许多相关事宜需要处理,比如说清点白福教这些年搜刮的财物,比如说追缉其余邪教信徒,再根据这些邪教徒的名单,整肃西南官场。
总之就是许许多多又杂乱,又琐碎,又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的事情。
高林实在是头都要秃,他抓过妹妹详细探讨,王爷真的伤得如此之重吗,虽然每一回你我前去探望时,他都显得异常虚弱憔悴,仿佛拎不起半只鸡,但我看柳二公子似乎也并不是很焦虑啊,所以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性,咱王爷是装的,纯粹是不想干活?
程素月答:“我也这么想。”
“那这就太过分了。”高林血泪控诉,“都两个月了,咱王爷已经整整躺了两个月了,他在西北只剩下半口气那回,也就躺了不过十天,现在怎么能把所有事情都丢给我?”
“在西北时又没有柳二公子。”程素月道,“算了,王爷忙了这许多年,总算找到了一点打仗之外的乐趣,你就多担待担待,把活都干了吧,况且王爷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做,他前天不是还坐着轮椅到仓库里数了一遍钱?”
高林纠正:“那不叫数钱,那叫欣赏钱。”
叫看了一圈,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正说着,苦宥也恰好迈进院门,适时地捂住眼睛,道:“还是畏光,实在见不得字,先走一步,回去睡了。”
高林:“……你给我回来!”
你又没有媳妇,你有什么资格不干活?
梁戍靠在床上,仔细琢磨着那笔钱要怎么花,然后在心上人进屋的一瞬间,迅速做出一副病态模样。
当日在密林时,他气血逆行筋脉受损,交代出去大半条命,却仍要撑出云淡风轻,现在伤被治得七七八八,人反倒开始娇贵得吹不得一丝一缕风,在夏末秋初的天气里,裹着被子斜依在床上,没事就咳嗽两声,用高林的话来说,宫里娘娘坐月子也没这派头。
柳弦安没有拆穿他,懒得拆穿,也因为伤确实还没全好,看着他服下药后,又往嘴里塞了一粒糖。
梁戍拉过人,将唇齿间的苦与甜一并喂过去,又宝宝贝贝地舔了舔,含糊不清地问:“你大哥与妹妹快回来了吗?”
柳弦安道:“嗯,算算日子,差不多。”
在琰军获胜后,柳弦澈一直守着梁戍脱离了危险,便与妹妹一道去了密林中,研究各类奇花奇草与毒虫菌类,弯刀银月部族的人亲自替他引路,一路尽心尽力勤勤恳恳。柳南愿偷偷摸摸地问:“哥,你又不准备娶人家的姑娘,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柳弦澈神情威严,微微皱眉:“那你便速度快些,我们也能早点出山。”
柳南愿背着小背篓,“哦”了一声,迅速跑去继续采药。
坚决不浪费这由大哥美色换来的机会。
白鹤山庄的弟子也是疯了一般地到处挖植株,尽量不让自家大公子被逼婚太多次,两个月,六十天,采了上百种药,绘了几百张图。然后在大公子的率领下,恭恭敬敬地向弯刀银月族的人道别,因着外头还有事,就不去做客了,告辞!
跑得跟逃婚有一比。
柳南愿也跟在队伍里跑,一边跑,一边想,就连大哥都这样,果然,男人都靠不住。
第124章
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回到驻军城, 柳南愿怀中抱着一个食盒,跳下马车后问:“我二哥呢?”
“二公子在后院。”家丁一指,“像是正在与王爷下棋, 我们都不敢前去打扰。”
柳南愿听得十分诧异, 主要骁王殿下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静坐下棋的人, 于是赶过去瞧稀罕。
这几日一直下着连绵秋雨,好不容易才放了晴, 天气不错,柳弦安早上便扶着梁戍出来透透风,他特意让阿宁将那把舒服宽阔的大躺椅挪出来, 放置在百花丛中, 又取来一条薄毯, 把人舒舒服服围好, 自己则是往旁边一靠,开始习惯性发呆神游。
梁戍起先觉得这气氛不错,他枕着一只手臂, 另一手轻轻蹭着身旁人的脸颊,像是在逗一只漂亮的懒猫,逗着逗着, 就不满足了,扯扯他的头发, 问:“怎么不说话了?”
柳弦安答:“没空,下棋呢。”
“和那些白胡子老头?”
“嗯。”
于是骁王殿下就开始讨人嫌地提意见,不行, 不许下。
柳弦安道:“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下过棋了, 王爷又不陪我。”
梁戍立刻坐起来,差人去寻了一套棋盘棋子, 他只是不爱下,懒得下,但并不是不会下,下棋有什么难的?他一手撑着太阳穴,身体微微斜向一方,对弈姿势倒是摆得十分迷人到位,看起来好似一位身穿黑袍的高贵隐士,即将要解什么千古迷局,但实际上棋艺确实不怎么样,一口气连输三盘,速度堪比苦统领吃饭。
“……”
柳弦安安慰他:“不打紧,下盘我可以稍微帮一帮你。”
于是等柳南愿带着白鹤山庄一群弟子跑到后院时,就见自家二哥先在左边执白,而后又去右边执黑,来回往返,风吹得他衣袍荡起,像一只大蝴蝶正在不停地飞,而骁王殿下则是坐在椅上,连手指头都没抬一下,视线也与棋盘毫无交集,只将人从腰间无赖搂住,拖回自己怀中,再把下巴往对方肩头一放:“怎么落这儿了,我觉得不妥,再多研究研究。”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