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卿一人无法调动整个军队,说服了杨槿和吴天协助。杨槿乃前平安治卿萧梧岐的旧臣,历来对萧兰卿极好,尊重爨莫扬,又因为仇先生离开而难过,是以拼了前途不要,答应帮着攻打小五台山,是本次行军的主要帮手。
吴天也同为萧梧岐旧臣,更因曾和岩祝并肩而战对维摩宗有些微词,是以也偏向萧兰卿,负责留在邺京帮忙照顾兼看守昏迷的封皓秦。
因此,封皓秦没能参加温旻的大婚,就连大侄子封骆都没知会,搞得封家被维摩宗怀疑。
待封大人转醒,平安治军大部早已被私调远了。好在封皓秦本就是个高手,花了些功夫拿下吴天,率人火速赶到幽州。可战机不等人,小五台山之战已结束,平安治军还和幽云王的北府军干起了仗。绕了一大圈的封皓秦只在松林中见了到那一笔龙飞凤舞的题诗,爨莫扬已经消失,连金不戮都走了。
什么也没得挽回,只能追责。
萧兰卿对自己所为供认不讳,坦白了私调平安治军的来龙去脉,更道自己因莫扬失踪而心灰意冷,不想活了,甘愿受一切惩罚。杨槿和万遗、随军大夫等,个个都向封大人做了陈述。由此,事情的全貌浮出,封皓秦了解到爨莫扬在小五台山之遭遇,更明白此事的全部原委,原来还有个主谋金不戮呢。
封皓秦一边感慨金堡主不显山不露水却筹谋如此之深,另一边也是对萧梧岐历来敬重,故对萧兰卿留有几分情面。他更敬仰爨庄主为人,听闻爨莫扬遭遇,觉得萧兰卿、金不戮和万遗其情可泯。
但私调军队毕竟是重罪,如今平安治军又得罪了幽云王,还跟第一大宗派维摩宗闹翻,好生棘手。
想来想去,封皓秦决定先以私人身份拜会幽云王,向谢邕致歉,探其意思。谢邕表示自己虽遭冒犯,但若平安治军肯离开幽州,他也愿意将兵马撤回驻地,不做进一步追究。唯有小五台山损失惨重,封大人自行去解决吧。
得了这个口信,封皓秦安心少许,携大量财务亲上小五台山见温旻,解释自己为何没能参加温宗主大婚。更叹惋暗示,他虽知温大宗主擒获了爨庄主,却没想爨庄主受了金链锁骨的大罪。
温旻见了封皓秦亲临赔罪,什么都没有多说。只说自己心伤,不想将此事闹大,没提要追究谁,事后还将所抓的各派俘虏全都放了。
这也是后来维摩宗没有在江湖上闹出大事的原因之一。平安治卿亲自上门赔罪,维摩宗自然不能得理不饶人。虽然宗内还是有不少不服气的声音,但冲着平安治去的不多。
因温大宗主肯给面子,封皓秦又放心不少,以江湖前辈的私人身份安慰了温旻两天便下了小五台山。
一回邺京他就去面圣。在皇帝面前,封皓秦将萧兰卿的罪过七抹八抹。道温将军少年心气,对明月山庄有些做过了,惹得天怒人怨。又道幽云王也是为了维护驻地才同平安治军干起来,其实也没打仗,只是互相对峙而已。最后自责,道自己江湖义气太重,经不住萧兰卿义愤恳求,又不忍见爨庄主受折磨,便默认其动用军队,不想闹出如此大事。
这么一胡搅蛮缠,每个人过错都来了点,却将萧兰卿私调军队的重罪说轻了,还给温旻也抹了几道黑。至于金不戮、万遗两方,全当是江湖相斗,并不多提。
大家都有错,牵扯太多,皇帝自然不好多罚。
初听此事,天子当然震怒,可皇帝并未当场表态。一天后密旨降临,告知封皓秦不要将平安治军撤走,而要常驻幽州南。圣令将吴天、杨槿打入大牢,却要求萧兰卿原地不动,继续率军在松林镇守。
封皓秦一听便明白了——皇帝几次想削幽云王的藩却无口实。如此一闹,正是个天赐良机。
谢邕手下掌管幽云十六州,从西到东成一条防线,捍卫着北疆。这厢平安治军将幽州一锁,谢邕的兵马无法东西通气,西北四城的兵马、统帅俱和幽州断了联系。
到了腊月本就寒冬难熬,更赶上过年,西北粮草缺乏又兵不见将,渐渐怨声载道,要闹兵变。
谢邕岂不知自己侄儿是什么心思?他只要分身去管西北四城,平安治军就会推进幽州,对他下手。可若留在幽州不动,西北四城难以安定,万一有兵变还是他谢邕的过错。
总之怎样都是给皇帝谢烨弘挣口实。
权衡利弊,谢邕按兵在幽州不动,三番五次上书请平安治军撤走,松开对北部边线的干扰。皇帝就当没收到,反而以西北兵事责怪谢邕督军不利。
一见此阵仗,幽云王再无多言。从恳求变为逼迫,增调兵力到幽州,一副平安治军再不让道便要开打的架势。却又有分寸,并不往前走那最后一步。
皇帝谢烨弘到底年轻气盛,见谢邕光是叫嚷却不动手,实在按耐不住。一旨削藩令下去来了个先下手为强,要萧兰卿代替幽云王暂管幽州。
这就是下令要开打。其时萧兰卿只有五万人,谢邕在幽州的驻军却是十五万,这分明是要萧二公子的命。
当初皇帝没治萧兰卿的罪,原来并非仁慈,而是在此留了个埋伏,用他当棒子敲打谢邕来了。
萧兰卿性子虽然纨绔了些,却从小见识过官场的样子,按理说脑袋应该比他大哥萧梧岐差不了多少。可也不知他真没明白还是怎的,非但不对幽云王认怂,反而甘之如饴。连个筹谋都没有便直接到幽州城下叫阵,说让谢邕滚蛋。
谢邕何其强悍,曾得到维摩宗老宗主、简易遥的恩师亲授。他早因萧兰卿对小五台山私自动作而恼,却不迎战,只从幽州城墙上遥遥地一箭射过去,隔着千军万马将萧兰卿从坐骑上射落。
射杀朝廷命官,谢邕谋反之罪正式坐实,皇帝立刻下令平叛。这便有了尉迟飞雁做主帅,率二十万大军北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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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削藩一事,小七从朝廷里打探了不少隐情,全禀报了。
最近形势紧张,温旻早有所知晓,派人盯紧了朝廷动向。但事态突然发展成这样,饶是他性子冷静,也听得长眉蹙起。
小五台山就在幽州境内的上谷郡下,同幽云王关系匪浅。若尉迟飞雁真打进了幽州,维摩宗还能有好?
光看皇帝下令削藩却不对“一等骁勇将军”打招呼,便知形势不妙。温旻静想了片刻,却不急着回应小七,也不赶快回小五台山,反而先看向金不戮:“阿辽,要打仗了。随我回去吧,好么?”
不仅言辞恳切,还含着些小心和胆怯。哪里有半分宗主的气势?只是个伏低做小的可怜人罢了。
刚才小七叙述,金不戮在旁隔得不远,全听见了。他听得眼神乱晃,闻温旻发话更是转眸过来,眸光星亮闪烁又含着千言万语,好生久违。
温旻只觉那眸光里有些什么。似是自己割破了手指,阿辽恨不得冲过来那样子。又好似自己曾经坠落深谷,阿辽纵身一跃。
可一切倏忽而过,最终都不得捕捉。金不戮的目光碰见温旻便赶紧躲,只留下一把倔强冷漠的嗓音:“既然知道打仗,我劝你趁早离开小五台山,不要贪恋什么宗主之位了。”
温旻苦笑:“宗主权位有什么好贪恋?长生与权势,譬如浮云散。我不过想多长些本事好护着你罢了。只是,只是……”踌躇了一阵,终于还是说了,“阿辽,只是我维摩宗有几万弟子。如今他们要遭战火波及,我既为宗主如何能做视不管?世道要乱,你随我回去吧,一切的事都等战事平息再说,好么?”
金不戮冷笑了一下,眸中水雾晕出几分苍凉:“战事?战火?那明月山庄呢?有多少年的基业,又有多少无辜的人,他们就合该被一片大火烧了?!”
小七一直在旁看着。温、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他夹在中间实在尴尬,本想走的。可听说“一场大火”几个字,想及了惊心动魄的捍卫小五台山之战,终于还是决定说两句。
他道:“不戮,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已经烧过小五台山了。大婚当日天下英雄都在,师兄罗手素心经的内劲大乱而昏倒,算是在天下人面前丢了脸面。你能不能看在师兄想你念你又挨罚丢脸的份上,请别再说这些伤人心的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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