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音也很迷惑,说道:“也不知是谁如此心狠手辣,竟然毒害朝廷命官。”
谁料苏高章听了,却冷笑一声:“卫严那个小人,早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便宜他了!”
他神情冷漠,语气带着几分愤慨。
苏长音大感意外。
他忽然想到之前在金銮殿外,上峰曾隐晦提及自己父亲,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蹙眉问道:“爹,我听院判说卫丞相与您有过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苏高章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好半晌,认命叹了口气:“罢了,原本希望你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不过既然你已经牵扯进来,这些事也该让你知晓了……你可知朝中众人如何评价卫春明,卫春明又是何德何能坐稳丞相之位?”
苏长音想了想,答道:“有闻卫丞相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但凡提起他无一不赞不绝口。”
“若论德高望重,卫春明有何卓越政绩令群臣拜服?再论门生如云、桃李满天下,合该是如我这般教导万千学子的国子监祭酒,再不济也是我与他双雄并立,又何以为父会在仕林中寂寂无名?”
苏长音素来脑子灵活,听到这里,心中倏然一惊:“爹的意思是……”
“卫家乃前朝世家大族,底蕴深厚,陛下初登位时根基未稳,朝中诸事多有依赖卫春明,就连科举也是卫春明一手操办,谁料那人狼子野心,竟拿科举满足自己私欲。”苏高章圆胖的面容显出几分阴郁,忿忿啃了一口鸡腿,“一开始只是有投机取巧的学子登门拜访,卫春明来者不拒,到后来愈演愈烈,每逢京试,那些学生一个个不拜孔庙、不读文章,反而提着金银厚礼造访卫府,好似他卫春明才是在世的孔圣。但凡送过礼的,几乎都能在会试拿到较好的名次。”
回想起往事,苏高章的脸色不太好看。
“若是那些人有真材实料倒也罢了,偏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之辈,正经学子毫无出路,带歪国子监风气,因此为父与卫春明大吵了一架,却仍然不敌卫春明拥趸者众多。”
苏长音十分震惊:“那两兄弟如此明目张胆、蔑视皇权,陛下就放任不管?”
苏高章扯了扯唇角,冷哼一声:“怎么没管,建丰六年陛下有意铲除卫家党羽,然则卫家势力已经根深蒂固,那时恰逢羌国举兵进犯,还曾闹出过不少事端……到了最后,陛下收回卫春明的部分权利,不许他再干预科举,但也没能撼动卫家分毫。”
苏长音听得遍体身寒,他自来端端正正、行医立本,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过日子,从来不知道前朝是这么波云诡谲。
怪不得卫春明在朝堂上死咬着他不放。
自己的父亲与他恶交,唯一的证据又与他有关,会想歪不足为奇。
“至于那卫严,与卫春明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长兄操纵科举金榜,小弟身为吏部尚书则暗箱操作、卖官鬻爵,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佞臣死了,反倒是为民除害。”
苏长音听得目瞪口呆。
苏高章见他一副呆愣模样,不禁父爱涌动,目光爱怜地摸了摸爱子的脑袋瓜:“那卫春明素来与我不合,你如今与卫严一案扯上关系,想必他不会轻易放过你……他若有意欺辱,你只管来寻我,爹定会替你做主。”
作为国子监祭酒,卫春明就算要动他儿子,也得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苏长音鼻尖一酸,热泪盈眶:“爹……”
苏高章也被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我膝下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起曼娘的托付。”
曼娘是苏长音原身的生母,多年前就因病去世,苏高章与妻子鹣鲽情深,此后并未再娶妻妾;偌大的苏府,一直是他们父子两人相依为命。
苏长音闻言感动不已,并顺势摸走了盘子上最后一根鸡腿儿。
就着故事最为下饭,苏高章刚才一边说一边吃,不知不觉间,盘里鸡腿就剩下最后一根。
苏高章还盖在儿子头上的手掌一僵,脸色瞬间一黑,瞪目怒道:“臭小子,你干嘛呢!”
苏长音吓得缩了缩脖子,旋即鼓足勇气反驳道:“爹啊,您可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都快三高了!”
苏高章:“……”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大型父子恩爱现场瞬间变质,苏高章瞪着自家儿子——
“放下!”
“就不!”
苏长音说完,还用力啃了一口,油花花的鸡腿儿瞬间多了个齿印。
“臭小子!”苏高章气急,一边说一边团团乱转,最后抄起鞋子做势要打,“反了天了!”
苏长音吓得一蹦三尺高,举着鸡腿儿一路窜回屋子里,关上房门,隔着门板含糊不清和他爹叫板:“千金难买老来瘦,我这是为您着想,爹您该减肥啦!”
“你出来!”
“不要!”
“出来!”
“不要!”
长吉守在院门,看着自家圆滚滚的老爷掐着腰气势汹汹的骂人,忍不住望天……这个抄鞋子打人的动作怎么那么眼熟呢?
作者有话说:
发现我之前忘了在文案注明更新时间,各位读者也不太清楚,这里ps一下,本文更新时间为晚9点或者晚12点,大家9点看不更新可以先睡觉,第二天起来再看。
谢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喜乐平安。
第15章
父子间的插浑打科冲淡了凝重的氛围。
苏高章透露的信息量过大,苏长音没想到卫家父子看似德高望重的外表下,竟是如此肮脏不堪。
现在苏长音已经妥妥拉了卫春明的仇恨,虽然自家父亲说会护他周全,但苏长音私心里并不想让自己父亲掺和进来,要知道这两人本就恶交了,如果苏高章再插一手,事情随时都会变质。
更何况……苏长音回忆起今日与叶庄同行时,叶庄提及卫家时种种或不屑或嫌恶的神情,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恐怕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苏高章骂了一阵,见儿子这是铁了心不打算开门,这才穿上鞋子悻悻然地离开了院子,长吉竖着耳朵听自家老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连忙跑回来通风报信给,敲着门说道:“少爷,开门罢,老爷已经走了。”
‘滋啦’一声,雕花梨木门应声而开,露出苏长音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庞,嘴上还沾着油花,只见他左右张望一会儿,确认苏高章真的不在,顿时松了口气,把手里的信封塞到长吉怀里:“去,帮少爷我跑个腿,帮我把这个送到令无芳府上。”
苏长音可没忘记自家师兄的事情,方才躲在屋里抓紧时间修书一封。
长吉接过信封,小心放到袖袋收好,却没有立刻出发,反而苦着一张脸看着苏长音,有些欲言又止。
苏长音有些莫名其妙:“看什么看。”
长吉忍不住问道:“少爷,您真的惹上官非了?”
方才他们父子谈话时,长吉做为下人守在一旁从头听到尾,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也听出来自家少爷这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心中有些担忧。
长吉自七岁开始就跟在苏长音身边做了书童,自家少爷从小脾气就好,根本不把他当成低贱奴才,长吉打心眼里感激自己主子,一点都不希望他出事。
苏长音见他一脸愁容,心知他多半是被吓到了,连忙摆出一副正经样子面容安慰道:“没有的事,不过小事一桩,少爷我清者自清,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长吉吸了吸鼻子,艾艾期期道:“少爷您可不要骗我,小人还在想您这里干一辈子活儿,小人的终生大事、娶妻生子就靠您了!”
“……”苏长音抽了抽嘴角,忍无可忍地踹了他一脚,“……少爷我自己都还没媳妇呢,你想得倒是远,快去给少爷送信去!”
长吉夸张地‘嗷’了一声,一溜烟地滚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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