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的视线都往此处看过来,包括叶庄和羌国皇子。
叶庄脸色冰冷莫测, 而羌国皇子原本听一群人咬文嚼字听得直打瞌睡,现在一听要比试,顿时精神抖擞,半托着下巴显得兴致勃勃。
苏长音薅一把膝上的小豹子, 深深陷入思考——当初在国子监时苏长音的文章诗词便是最差的一个, 谁和他提这个, 他便和谁急,往上数几年都没人敢取笑他的诗词文章, 更别提是切磋。
究竟是现在的少年飘了, 还是以为他老了提不动刀?
迟歌见他沉默不语, 以为他心有畏惧, 眉眼间不由得意, “怎么?莫非师兄不愿比试?”
他打听得果然没错,这人肚子里果然无半点墨水!
苏长音薅豹子的手顿住, 深深地看了迟歌一眼, 露出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 温柔道:“怎么会呢?师弟既然如此盛情,师兄怎么能拒绝?”
顿了顿又接着道, “只是今日之宴,有文无武没意思,不如我们武比投箭如何?”
所谓投箭,其实和现代的飞镖差不多, 只是飞镖有固定的点, 而投箭比的是谁投的更高更远。
苏长音脸上的笑容过于温柔, 迟歌只觉得背后一寒,有种不妙的预感,还没来得及说话,上方的羌国皇子眼睛‘唰’地一亮,抚掌朗声大笑道:“好好好!这倒比那些之乎者也的行头来得爽快!你们比,胜者本王重重有赏!”
羌国皇子既然发话,便没有余地拒绝。
迟歌思及自己好歹是将门出身,投箭也是颇为熟练,顿时有了底气,扬起下颌一口气答应下来:“好!就比这个!”
苏长音眉眼一弯,笑吟吟地望着少年,眼波流转间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呲啦’一声细微碎裂声响。
叶庄捏着杯盏的手指蓦然一紧,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青年,脸色冷得几乎能冻出冰渣。
一旁的羌国皇子笑到一半,听到动静转过头,见到叶庄一脸‘我很不爽’的神情时微微一愣。
他下意识地顺着叶庄的视线望向苏长音,脸上先是有些茫然,随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眼中慢慢流露出震惊,张着嘴一片愕然。
投箭需要在一处广阔的地方,泠凌台显然不合适,不过好在一旁有个竹林,一行人便向竹林走去。
起身时,苏长音将怀里的小豹子放在座位上,嘴里哄道:“乖乖在这里呆着,我一会儿回来。”
方才有桌子挡着没人发现,现下众人才发现他竟还抱着一只小豹子。
三皇子只觉那一团雪白无比眼熟,忍不住多看几眼,只见小豹子用力冲他呲了呲牙,一副凶狠的模样,他微微皱眉,心里的疑云更重,但到底没说什么。
一行人走至竹林里,没一会儿就有仆从呈上箭筒,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庄忽然上前一步,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一条线,指着前面五丈远的一株的绿竹,说道:“就以此地为界,目标是射中那边那棵竹子,谁若射得最高谁就胜出。”
那棵竹子极为高大,粗却不过五寸,远远看去细若枝条,若要射中极为不易。
他放下树枝,拢着袖子淡淡道:“此试便由本王作裁判,有本王在,倒也不怕有人暗施小技,或是平白冤枉了谁。”
叶庄最后一句话说得颇有深意,目光静静落在苏长音身上。
苏长音:“……”
看什么看?!难不成还怕他以大欺小?
他转过头,暗自撇撇嘴,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叶庄作裁判,众人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迟歌急着露一手,叶庄话音刚落,率先抽出一支箭狠狠掷出去,‘嗖’的一声,那支箭钉在第六节竹竿处,已经是极好的成绩。
“好!!”
“不愧是将门虎子!”身后学子一片喝彩。
迟歌扬眉得意一笑,转身问道:“表哥,我投得如何?”
曹时荣一阵哑然,看着自家憨货一样的小弟,像是想到什么,惨不忍睹地别开眼。
一旁的杜添月拢着袖子,一脸兴致盎然。
苏长音神色不变,走到一旁抽出一支箭,长箭入手的那一瞬间,他浑身的气质忽然变。
仿佛凭空注入一股别样的生命力,线条柔和的肩背愈发挺直,只见他微微偏过头凝望着远处的目标,俊秀的脸庞笑容微敛,神情认真而专注,原本如珍珠般温和的气质倏然变得凌厉起来,让人忍不住也跟着屏住呼吸。
叶庄没有错过他的变化,眸光微变。
羌国皇子挑挑眉,“倒不像是个花架子。”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苏长音手中长箭脱手,以比之前那支更快更凌厉的速度射出,死死钉在第七节处。
现场又是一片叫好之声。
苏长音扬唇一笑,似乎是意料之中,没有半点不见兴奋之色。
迟歌有些不太自然,轻哼一声,嘀咕道:“就一节而已,我以为多厉害。”
少年自信满满,以为苏长音不过是巧合罢了,又去取下一支箭。
然而他投出第二箭,苏长音依旧压他一节,第三支箭如此、第四支箭如此……无论他投出什么样的成绩,苏长音都死死咬着他,十轮下来,迟歌便累得满头大汗,投箭的手臂因为用力过猛还微微打着颤儿。
“你、你怎么……”迟歌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瞪大眼睛一脸见鬼似的。
“怎样?”苏长音笑盈盈问道。
不同于迟歌的狼狈,他神态自若,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太大的波动,仿佛投得只是路边普通的几个小石子而已。
“……不、不怎样!”迟歌脸色难看地收回视线。
直到现在他终于隐隐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该死的!他绝不能认输!
箭筒里就剩下三支箭,他取下一支,抬头看向竹子上方与顶端叶冠相接的梢杆,面露几分犹豫——那里再往上便是一丛细密的叶冠,长箭难以落足,若能射中下方梢杆,无异于一举夺魁。
他咬咬牙,心一横,对准目标用尽全身气力将箭掷了出去,凌厉破空声后,那支箭竟然真的如愿钉在竹梢之下。
苏长音‘嗯’了一声,有些意外。
迟歌显然也没料到自己能掷中,忍不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虎牙,负手转身,志得意满地对苏长音晃了晃脑袋:“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分明是寻衅的做派,但少年望着人的眼眸却亮晶晶的,活像一只小奶狗,苏长音仿佛能看到一根尾巴在少年身后摇晃,顿时一阵失笑。
他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只随手抽出一支箭,手腕一转掷了出去。
他的姿态游刃有余,就在脱手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腰身一拧旋身腾空,修长身姿舒展优美如云间闲鹤,绣纹云靴用力一踢箭尾,本就去势犀利的长箭再度蓄力,于空中发出啸唳长鸣,竟是攀过上一支,将叶冠整个儿射了下来!
翠绿色的叶冠簌簌落在地上,现场一片寂静。
几瞬之后,骤然爆发出一阵比之前更热烈的喝彩声。
“这、这怎么可能……”迟歌笑容僵在脸上,不敢置信。
“如何不可能?”苏长音见少年一脸天塌下来的模样,忍着笑好心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学问逊色的,不过告诉你这件事的人肯定没与你讲过,我虽学问不行,但骑术蹴鞠、投壶掷箭的玩乐项目却是一等一的好,不信你可以问你哥。”
迟歌猛然回头。
他的身后,曹时荣对他沉重地点点头。
少年僵直几秒,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一股被别人当做玩物戏耍的难堪感骤然袭上心头,他的脸都气红了,猛然回过头,指着苏长音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在逗我玩!”
“彼此彼此。”
苏长音微微一笑,温柔得半点不像个拐带小孩的坏哥哥。
他心道,要不是你存着戏弄人的心思,又如何会这么容易上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羌国皇子啧啧有声,“看来这一场已经定下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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