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怪,你混进青崖盟搅乱我南隗武林,到底有什么居心?”尉迟骁最先骂道,“用这等邪门歪道操控他人滥杀无辜,今日不交代清楚,休想踏出一步!”
方才同江恶剑交手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此刻全部释放,尉迟骁的神臂弩连番怒发,与另外几人合力间,俨然轻易便将青冥逼得连连退步。
他身法再是出众,断不及现今的江恶剑,自也难以敌过几派掌门的联合围剿。
不出半刻,他已处于明显下风,白袍翻起斑驳血色,更像一张摇摇欲坠的薄纸。
“是……因为这个么?”
而另一边,司韶令握起江恶剑一臂,继续问道。
除了最初遵从青冥的吩咐,江恶剑此时已对青冥置若罔闻,但司韶令脸上神情仍未有一丝缓和。
——若你真的只是一条疯狗,便好了。
——但你不是,你是人。
——你不受我所控,终有一日,会离去。
——那不如……在我心里死了吧。
想不到的是,他不久前的话,一语成谶。
慢慢摩挲着江恶剑腕上铜钱和如意小锁,司韶令照向江恶剑的目光更黯淡下去,如碎裂的烛泪。
也凄冷地映出那时,江恶剑还曾手捧着这几样东西,饱含深情,小心翼翼。
所以看见这些之后……才突然收手么?
司韶令开口轻问着,更恍然想起来,这呆狗始终孤身一人,除了江子温,所有未曾离身的宝贝,竟都是他所赠予。
哪怕那一柄他曾为他刻上了字的慈剑,不知在江寨覆灭那一日时承载他多少痛楚,却也仅是被他以布遮挡一“慈”字,至今没有丢开。
他纵是不知如何与他如真正的夫妻般相处,可对他的真心,从未蒙一丝尘土。
任他攫取,占据,甚至抛弃。
司韶令怔然握着江恶剑的手,神情恍惚,明知江恶剑已不会回答。
还是忍不住道:“……江寨的事,你不想说,便不说了。”
不想救的人,便不救。
他明明,早就给过他那般笃定的承诺。
现今为什么要逼他,救自己呢?
“……”
毫无意外的,江恶剑仍是无言。
“我告诉你……”
却就在此时,纤细且坚定的一声突兀响起。
司韶令蓦地抬眼,看到昭苏不知何时,就站在他们的前方。
瘦小身躯旁,是狼狈不堪的魏珂雪,正被她以剑抵在咽喉。
望了司韶令一眼,随即拼尽全力般大声地,对所有人道:“我告诉你们!江寨被围剿那日,都发生了什么!”
第165章 洛河
此时此刻的魏珂雪,已然奄奄一息。
倒也并非全由昭苏所伤,大部分的功劳,实际出自于陶梧二人。
那把刺向陶恣的利刃被陶梧及时攥住后,陶梧仿佛没有知觉,只被陶恣差一点陷入险境的情形彻底激怒,不由分说地嘶吼着,狠狠给了魏珂雪一掌。
那一掌因匆忙而不知轻重,却极具侮辱,也在魏珂雪向来温雅的脸上留下道道鲜明掌印,狰狞的血痕迅速肿起,满口血水混合碎裂的牙齿,狼狈不已。
而陶恣突然知晓了陶重山死去的真相,悲恸之下也很快又清醒过来,更加怒不可遏,对魏珂雪的恨意深入骨髓,胸口急促起伏间,出手虽仍杂乱无章,却从未有过的泼狠。
若不是昭苏将人从陶梧和陶恣两方的混乱夹击下拖出,魏珂雪瘸了一条腿不便出招,眼下不知还能否有命在。
当然不是为救他性命,昭苏满目氤氲地拉扯着他时,只与他道:“死之前,你把事情都解释清楚!”
她忍了数年,苦练功法,让自己不再是那个每逢危险来临时唯有四处躲藏的弱小女孩,就为能有今日,她终于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替她的救命恩人说出那段几乎无人知晓的苦痛。
而昭苏厉声说话间,嗓音仍带着些许磕绊,覆着她霜白云袍,就像当年埋没整个江寨化不开的雪。
漫天纷扬,将在场所有人的思绪凝结。
“昭苏!”
也就在突然有些诡异的沉寂之下,密室内的大多数人还未反应过来,不知自己为何会忽陷恍惚,却见正与青冥交手的司澜似是猛地明白过来什么,立刻出声喝道。
“不可胡来!”
“以你现在的内力,还不能随意使用小洛河!”
随着司澜又一句戒告落下,无疑让不明所以的众人一怔。
“小洛河?”
“她会小洛河?”
“除了司掌门,竟还有人……”
“她用小洛河想干什么!”
这些人口中的“司掌门”显然并非在场的司澜,而是天墟上一任掌门人,也是前五派之首——司劫。
传闻中那源于河图洛书,可主宰天地生成万象变化的小洛河,便由他所创。
一招小洛河,为一个幻境,一草一木,一花一人,皆由施招者排布,再辅以天墟阵法,将人困在方寸世界而无处可逃。
但凡那幻境与人所熟知的世界不相符合,便等同于将人由内而外的摧毁,自此姓甚名谁,由来去向,全部化为乌有,成为一副崩溃虚无的躯壳。
所以至今为止,每提及小洛河,依旧让很多人避免不了地心有畏惧。
而司劫,正是司韶令的父亲。
他大哥厉云埃的鹤梦便是传承于小洛河,但比起小洛河,由于多了紫微针为依托,只需收针,即可脱离幻境,与他的人一样,相对温和了许多。
加上司劫早已隐退江湖多年,本以为最初的小洛河定将失传,却没想到,第二个练成此功的人,这么快就出现了。
且对方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听闻与小洛河相关,连那青冥也不由一顿,目光阴恻恻地扫向昭苏。
可惜,即使有司澜制止,昭苏却仅是停顿须臾,被司澜打断的剑光又再次扬起。
她的确对如此高深功法尚不熟练,需要辅以手中长剑,一招一式如每逢斋蘸时虔诚跟随着道曲翩然起舞,霜袍熠熠,眨眼挥落满地星辰。
天地河川,纵使终将坐忘成墟,仍皎袖东指,一剑浩瀚。
也随她最后剑光流转,裹挟内力所凝气雾,倏然渗透密室内所有呼吸,使得周遭众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沉陷。
耳目间充斥着的,皆是她一寸寸垒起的,那一日的风雪。
——是五年前,覆灭前夕的江寨。
“江慈剑,若有一日江寨不在了,你会同我一起走么?”
“我当然会,那我就和你一起闯荡江湖。”
当年那个赤衣的负剑少年蓦地出现在每个人眼前,连同他们未曾见过的,与后来满身疯戾判若两人的——江慈剑。
自然,这一幕也毫无准备地,陡然映入了司韶令的眸底。
竟是他这些年以来,第一次又见到了除去黑白以外的光彩。
尽管,那也是他曾反复在心里描摹过的,最熟悉的眉眼。
他看着他的额头尚且光洁无疤,双目含星,一笑露出两颗尖短虎牙,让他在小洛河的虚空中,仍忍不住视线停驻。
而借着小洛河之力,昭苏终是得以将她曾看到过的一切原封不动地加之在众人面前。
并非凭空捏造,也不在于摧毁哪一个人的意志,更因她如今内力不够深厚,同时面对这许多人,不知不觉中削弱了小洛河原本的威力。
仅是,她要让不曾了解真相的天下人,同她一起亲手挖开,那场无情掩埋了江慈剑的大雪。
这就是她拜入天墟的初衷。
于是,这场大雪的开端,就从她头顶着片片霜白,蜷缩在木屋不远处的老树下,准备将自己堆了一个时辰的小雪狮送给江慈剑说起。
狮子——是村中家家户户都喜爱的瑞兽,她爹娘在的时候,每回下雪过后,都会在院前与她一起堆一头威风凛凛的雪狮,意为镇宅祈福。
如今她父母皆死于凤毓手里,她早就无家可归,又险些被当作丹引活活烧死,是江慈剑冒死从长生池救出了她,也多亏了萧夙心的好心收留,竟让她这本已注定死去的人奇迹般地,在百姓闻风丧胆的吃人寨里存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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