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祺那厮敢当众逼死洛帝,他就是个疯子!洛帝死的时候才十二岁,而新帝满打满算也就五岁,等他长大还要多少年?”
“他能不能平安活到那时候都是两说……”
秦曜捏紧桌角听着赵弈一连串的质问,却没有办法辩驳,因为赵弈的颓废并非全无来由。
自从秦家出事,他们手中的军权就被先帝收走了,而后先帝又急病驾崩,虎符便被一分为二,一半掌握在唐祺手里,一半被谢眠山保管。
没有虎符的秦家就如同一只没了利爪的病虎,什么都做不了,就算当年仅存的旧部还在,可人心到底散了。
“即使这样,我也决不退缩。”秦曜冷声说着,“虽然上次刺杀失败,可也不代表我们输了。”
“若连我都退了,陛下就真的再无人可用。”
他何尝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境,只恨自己年幼,当初不知朝廷里的那些阴私,才会在出事的时候手忙脚乱毫无应对。
他眸中闪着坚定的光亮,掷地有声的说:“我不只要为我秦家平反,还要让边境那群乌合之众,把吃下去的十六城一个个的吐出来!”
赵弈怔怔的看他,忽然拍案而起:“我手里多少还有点人,虽只区区两千,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带着弟兄们跟着,直到战死的那天!”
他不比秦曜大多少,两人年岁相仿,又是竹马的交情,志向相投,能有这番言论,让秦曜那颗逐渐冰冷的心也有些动容。
那年他家出事朝中动荡的厉害,起初也不是没有人为他们说过话,可一个个的都被处置了,后头的人眼看情形不好,明知秦家无辜,还是沉默选择了自保。
先帝年老,早不是当年的明君,他心里未必不知秦家的衷心,只是年纪大的人多半脑子糊涂,又爱疑神疑鬼,总忧心他们手握重权功高震主,将来太子登基会危害到新君地位,索性刚好借机收了他们手里的军权,唐祺只不过刚好递了把刀而已。
秦曜不怪明哲保身的人,谁家都有老小,凭什么要别人为了你的全家而拖自己家人下水。
可他心中到底仍有伤痛,父兄在战场上为了家国卖命,到头来却连个为他们声辩的人都没有,只道人心凉薄。
“你手下那些人还是好好留着吧。”秦曜身边也只剩赵弈和颜心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连累这二位,“你性子太急躁,该跟你爹好好学学。”
“谁要跟他学!”赵弈不满,“我懒得同他说话!”
秦曜摇头,“我们藏了几年,好容易培植起来的这点人手,自然要留待要紧的时候用。”
“京中局势不比塞外打仗,拼的不是真刀真枪,你的一言一行若是有亏,累的是你全家。”
“你只需时不时的给我传些朝堂上的信息即可,别的不要管。”
赵弈听他提起这茬,忽然想起什么来:“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唐祺那贼人半个多月没上朝了,他是不是要死了?”
“我爹最近愁眉苦脸,说是北方瘟疫闹得沸沸扬扬,难民到处跑,息州知府贪生怕死卷铺盖跑路了。”
“我还听说那帮难民往京城这边过来了,疫病可不比旁的,染上了就死路一条,他怎么也不管吗?”
秦曜皱眉,“已经这么严重了?”
“死了不少人呢!”赵弈啐了一口,“造孽!”
秦曜沉默,他们久在京中消息闭塞滞后,之前只是听说疫病刚开始,没想到才两个月就能散播到如此地步,可见情况确实危急。
唐祺那人虽说醉心权术,到底也不算废物,按说不该坐视不管,他起初也不懂那家伙为何迟迟不开朝堂,这几次的接触来看,他隐隐有些懂了。
赵弈性子急,见他一直不说话又不敢打扰,只好不停的倒茶喝,忽然眼角余光瞄到秦曜手边的一本新书,好奇的拿起来看。
“《野精志怪》?”赵弈纳闷,“你还有心思买这种闲书看?”
“原先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吗?”
秦曜淡定喝茶面不改色:“路过书局随手买的。”
“那你这口味变得挺大。”赵弈把糟心事放一放,戏谑吐槽他:“小时候我专爱看这些个杂书可没少被你训不正经!”
秦曜听了他的话忽然问道:“我倒忘了,你最爱看这类闲书。”
“既然你看得多,我便问上一问。”
“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移魂易体‘的事吗?”
赵弈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纳罕的问:“你在说啥呢?那都是志怪小说里乱写的!”
“不见得。”秦曜一脸凝重,“志怪小说不可全信,却也并非全无来由。”
“一个人纵然可能失忆,但是本性绝不会轻易就能改变。”
“我很确信他那副躯壳没有问题,可里头的那个绝不是他本人。”
赵弈满头雾水:“你在这说谁呢?谁、谁不是谁?”
秦曜眼内一片幽深,自言自语道:“我只需要再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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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湉昏头昏脑的瘫在马车里就像一个废人,中暑的感觉谁得谁知道,白简请了郎中来给他灌药,喝了还是难受,悻悻地被抱上车提前回宫。
这趟出来就是做了个无用功,啥好处没得到。
除了一车的零食玩具。
回宫后宝钿心疼的不得了,围在床前忙个不停,没能忍住责备了白简两句,怪他出门没有顾好王爷。白简被数落一通,也觉得是自己的过错,这个脑子一根筋的想不开还自己跑去刑慎司领罚。
唐湉半死不活,眼一睁看到小皇帝趴在床边看他,他颤巍巍的抬眼虚弱一笑:“让陛下看笑话了。”
“皇叔还好吗?”小皇帝凑的更近了些,圆眼睛里有着深切的忧虑。
唐湉费劲的拖着病体爬起来,让金钗把在外头买的所有好吃好玩的东西都拿出来,堆了满床让小皇帝挑,“陛下喜欢哪个就拿哪个,都是臣采买的好玩意。”
“臣还买了小风车,送给陛下。”
小皇帝看看他,又看看小风车,抬手轻轻的接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旁人赠送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十八章
南书房重新修缮过了,进展速度很快,唐湉听说都弄好了还挺惊讶:“这么快?”
“王爷吩咐的事,奴婢可不敢懈怠。”领事太监尖着嗓子谄媚的笑,邀功讨赏的话说了一箩筐,眼巴巴的等着唐湉开口。
唐湉听他啰哩啰嗦半天听得头疼,还是大方的让宝钿带着人下去领赏了。
南书房本来就是为了小皇帝和他的几个兄弟姐妹搞的,既然要一起学习,唐湉打算在正式开学前去见见孩子们,他彻底把小皇帝拉到了自己领地里护着,心里多少也有点想替他搞好兄弟关系的意思。
于是,昭羽宫第一次热闹起来。
唐湉端坐在椅子里,看着殿内乖巧站着的一排小豆丁,那颗闲不住的园丁心又热乎起来。
小朋友,都是小朋友!
小皇帝的两个弟弟,一个五岁,一个四岁半,和他一样长得白白嫩嫩可可爱爱,叫人看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其中还有个稍大些的小女孩,也就七八岁的光景,粉面桃腮,活脱脱的就是个小美人胚子,算上小皇帝,一共四个。
唐湉要很努力的表情管理,才能不让自己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吓坏小朋友们。
这都是很好的小幼苗,全是乖宝宝!
他兀自想得美,底下小朋友们心思却没那么轻松。都是皇宫长大的孩子,谁不是被逼着谨慎小心的活着,除了小皇帝看着还算稳重,新来的三个孩子其实心里很害怕。
之前就听说摄政王要把她们都带去念书,几个孩子各自的母亲们吓得抱在一处哭,深宫妇人不知外头深浅,只知自先帝驾崩后,这天下就改姓唐了,她们没有强大的靠山,不得已紧紧的守着她们的孩子每日恐惧的活着,从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一睁眼就迎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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