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如此,他才努力干活,出门放摊,竭尽所能去弥补。虽然他做的那点事,根本无人在意,可它毕竟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平静白秋的内心,让他暂时逃避自己曾经干的“坏事”的惩罚。
随着平静不断增加,白秋相信,他会慢慢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的,直到有一天不再为过去遗憾,那便是他彻底获得了新生。
白秋向着新生活前进,在缸子村的每一天,他都在向着新生活前进。说实话,他的愧疚病,也快要好了,可自从上官锦出现,一切愈合都停滞了。
上官泽是第一道催命符,朝晖是第二道,情况不同,结果一样——都是逼着他去做“牺牲”。
白秋恨朝晖,如果他不知道,他还能迂回,心怀侥幸和冬冬拉扯,可他知道了,知道了上官家的周转不灵(锦儿拿钱给他盖别院都不帮扶嫣然)是和他有关,他就没法视而不见。
他必须得和上官泽走,抛下他的小院,他的平静,他的安详,去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跟你走。”
温暖的厦屋,白秋呼啦把门推开灌进猛烈的凉风,上官泽正在炉前给白秋熬汤,听到这话直接就懵了。
在此之前,他都做好了会和白秋来个彻底了结的准备,其实在他从阿泽变回上官泽后,白秋就决定了不再与他来往。什么退回朋友都是说辞,事实上,从酒馆回来,两人摊牌,白秋就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这可不是当朋友的态度。
原先他缠着白秋想和白秋在一块,白秋不同意,说从朋友做起,反应明显不是这样。他默许他进屋,默许他吃饭,默许他用自己的方式示好,而后来也证明这些示好管用,白秋妥协。
上官泽不会忘记小农民给他熬糖人,给他做饭,摸他送的小狗时那欣喜的样子,对比后面的冷漠,千分鲜明,万分赤裸。
那天晚上他被“请”出去,一整晚站在白秋屋外,病就是这样被寒风给吹出来。
他想赌一把白秋是否心软,听见自己敲门,会捱不住把他放进来,那他们就还有机会。
但是没有。
白秋没有开门。
任由他站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也不愿和他回到从前。
上官泽的心从后半夜起就吹碎了,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发了热。
当时他就该心死,可当冬冬提出要他离开清丰县,他还是下意识拒绝了。
他舍不得。
他居然舍不得这牢笼,只因这牢笼里有一个看似有情却特别无情的白秋。
冬冬端来白秋做的粥跟小菜,他觉得自己又活了,他以为白秋还关心他,在乎他,抱着这样的信念,他撑着病体来找,结果却听见了那些话……
他的秘密,白秋的秘密,都袒露无遗在对方眼前。
上官泽知道自己再惨白秋也不会动摇,半梦半醒间听见冬冬给白秋的建议,还是希望白秋答应,哪怕只是说个谎骗骗他都行!
白秋却依然拒绝。
上官泽就觉得,算了,别逼他了,也别逼自己。再落魄,他也是上官府的大爷,这样死乞白赖地求一个完全不爱他的小农民做什么?好聚好散吧。
他今天坐在这,也是想给白秋做最后一点事,交代完一切,冬冬再来找他,他会走。
什么力争上游,峰回路转,心都死了,还有什么重要?
上官泽很意外自己的思路转变的如此之快,但他确实是来和白秋道别的。
他想着他们会怎样无言地喝完这锅汤,结局却突然反转。
白秋出去游荡了一天,回来竟跟他说,要和他一起走。
他不是在做梦吧?!
“你说你要跟我走,为什么?”
幸福来的太快,上官泽都不敢把握了,只能紧张地询问,所幸第二次得到的答案没变。
白秋放下栗子走向饭桌,小白狗兴奋地朝他扑了上去,白秋抱住小白狗,扫了眼已经住了半年的小屋。
喜欢吗?喜欢。
舍不得吗,舍不得。
可他必须要走。
“我,不是心血来潮。”
白秋摸了摸小狗的耳朵,表情矛盾。
“我今天去云庄了,冬冬说的没错,云庄……非常好,一家独大,上官家不是对手。光是生意场上的对垒,上官家就拼不了,这个节骨眼,你的事再被挖出来做文章,三小姐哪有心力去顾?生意是小,万一对方要你的命,上官家是绝对保不住的。”
“所以你也认为,只是抢生意,对方就要杀了我。”
“我是说有这个可能。”白秋沉吟道。
抢生意会不会杀人,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抢钱会不会杀人,一般人都会答,会。
退一万步,上官泽觉得自己没事,是抱有侥幸,白秋过去也觉得自己藏着就谁也找不着,事实又是如何?随便去趟东城,就被跟踪,然后被发现,尽管他捂的严严实实像个球,朝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冬冬也撞见了他。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必然。
认识他的,寻找他的,比他想象的要多。且他的侥幸失败,结局最差不过是被抓回去,上官泽的侥幸失败,是真的真的要死人的!
第138章 拦城门
“还是说说我们去哪吧。”
既然决定了要走,总要有个去处。
白秋抬眼,“冬冬没跟你讲离开清丰县后在哪安居?”
“就是周边县吧?”
具体去哪,上官泽也没主意。
“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
这可把白秋问住了,他不是个常出门的人,然而指望上官泽更指望不住,男人单在缸子村就窝了差不多有十年,你问他外边是什么地界,他脑袋里恐怕连路都浮不出。
“要不等冬冬来了,我们让冬冬定。”上官泽提议。
白秋立马拒绝,“不行!别麻烦他……”
他的表情写满了难以启齿,上官泽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他不想和夏满碰面。
“好,那不告诉他,留封信,我们自己走,自己搬。”
“嗯。”白秋点头。
上官泽继续收拾东西。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和房子算在一起让村长帮忙出手就行,地一早包出去了也不担心,钱可以随身携带。至于那几只活物,小鸡白秋已经决定了送给上坡王家的二媳妇,就是带他出过一天摊的王二嫂,狗嘛,自然是跟着走。
巴掌虽然身体没之前强壮,但毕竟这么多年相伴的感情,狗是通人性的,送什么都不能送狗,它认了主,这一生只能认一个主,认不了第二个。白秋在村里看过别家老人养的狗,在老人死后转手于人,小狗不吃不喝随着去的。
白秋如何忍心巴掌也不吃不喝把自己活活饿死?可这一趟奔波又得消耗它多少精力?
白秋心疼地朝巴掌招招手,就像第一次招手要领它进城,当时的巴掌多欢实,摇着尾巴,一下就蹿上了炕,现在呢?一场雨淋去了半条命,白秋看着不是老狗却行如老狗的巴掌,眼泪不自觉就掉了下来。
上官泽看见他喜欢的小农民捧着碗,和巴掌挤在一块默默地哭,脸色瞬间就暗了。
“你还是不愿意走吗?”
“不然,你留下!我不逼你,你不想走,就留着,我知道你经营这院子养这些鸡也不容易,跟我到了新的地方,一切重新开始,这对你的确不公平,不如……”
“别说了!”白秋忽然道。
“快收拾吧……”
他把自己埋进巴掌软软的背毛。
深夜的烛光“啪嗒”、“啪嗒”也流着泪,锅里的梨块熬成了渣,这是白秋在这间屋子的最后一晚。一个冬天,春天还没到呢,他又要去下一个地方。
*
“被子,褥子,衣服放在最里面的箱子,旁边是我的书,最外边是一些杂物,银子我单放,地契我收着,等安顿好了我找找机会看能不能在外县出掉,租掉也行,不然太亏了!后山你圈的那块地我半价卖给了村长,都这么卖划不来,要慢慢找买家,不是说开春后有东家要在缸子村种花田么,真让他弄起来,我们的屋子也能涨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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