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想到别笙这样怕疼,恐怕不会好好涂,忽而转了话音:“到时我同你一起。”
别笙忙点头应下。
巫庭走到别笙身边,握住他的肩膀借力。
“多谢殿下。”
两人才走出几步,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笙哥儿。”
别笙抬头看去,入目便是学宫门口的夏元淳,少年一袭深色镧衫,映着朱漆鎏金的辅首,迎风而立。
见到他后,眉宇乍然泛了笑意。
夏元淳从台矶上走下,脚步略微急了一些,待走到两人身边了,才缓下步子,朝着巫庭行过一礼,“见过五殿下。”
巫庭只一颔首便算是回应了。
两人实在没什么好说,因此夏元淳行过礼后目光落在了别笙身上,他见人耷拉着眉毛,眼底隐有青影,不由多问了一句:“我瞧笙哥儿面色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别笙:“……”。
要是你也忍着难受练字练到大半夜,旁边还有一个人监督你练的认真不认真,是个人精神都好不起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在巫庭衣袖上挠了两爪子。
巫庭感知到衣袖处的动静,方才沉着的面色总算融了点笑意。
别笙眼见夏元淳还等着他回应,含糊应了过去,他不很想接着说下去,忙反问道:“元淳兄怎么站在这里?”
夏元淳正了正脸色,“我在等你。”
别笙有些莫名其妙,“等我做什么?”
夏元淳扫了一眼旁边的巫庭,道:“不知可否请五皇子先行一步?”
巫庭看向别笙,目中不见什么情绪。
别笙似有所觉的回看过去,见巫庭直直盯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夏元淳见状,也看向了别笙。
处在两人目光下别笙没觉出什么,他拢了拢衣襟,建议道:“要不然我们进学宫再说话吧,外面……还挺冷的。”
巫庭收回目光,应了声“好”。
夏元淳见人冻得鼻头都红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嗯,走吧。”
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儿,别笙已经被冻得不行了,他拽住巫庭的衣袖,小声催他:“殿下,走快些。”
巫庭“嗯”了一声,带着别笙肩膀的力道大了一些。
直到进了屋子里,别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时候时辰尚早,因此行思堂的人算不得多,夏元淳走到别笙前面的位置坐下,问他:“我方才见你走路有些……不便,可是昨日有人欺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抿了抿唇,目中凝了些冷意。
“不是,”想到昨天害他跌倒的罪魁祸首,别笙有些气的隐晦瞪了巫庭一眼,可惜被瞪的人半点没有自觉,他只能拧着眉毛道:“我是……在路上跌了一跤。”
夏元淳见别笙只是生气,脸上却不见别的神色,便知不是他想的那样,因此很快转移了话题,“昨日我实不该撇下你独自去驾车的,若非如此,你也不会被六皇子的人带走。”
昨日得知别笙不见了,他心里便是一紧,毕竟才同别笙说一会儿来接他,只盏茶时间,人就不见了,他哪里能不急?
后来找了许多人,依旧没问出那个将别笙带走的人是谁。
最后是宫门快落钥了,才有人告诉他别笙找到了,在五皇子那里,请他给别府带个消息。
那一瞬间,找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夏元淳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咸湿的汗水顺着眼睑浸入眼里,他弯着腰两手抓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骤然而至的失落混杂着挫败,更多的不甘心被咽回了喉间。
今日顶着凉风在学宫门口等人,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其他。
第31章 殿前香(三十一)
别笙坐在椅子上,眨了眨眼睛,密匝匝的睫毛下面,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昨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有弄清来的人是谁,就跟着走了,怎么能怪到你身上?”
夏元淳观察着别笙脸上神色,见他面上半点不在意的样子,心下莫名的不舒服,连着眉目都滞了几分冷削,“既是如此,那便是我多管闲事了。”
别笙默默看了夏元淳一眼,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反常。
按理来说,他说不怪他正常人听了不都应该松一口气么,怎么夏元淳反而有些不高兴,这样想着,别笙不由多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古里古怪的。
夏元淳叫别笙这样一直盯着,面容不由更僵硬了些,“怎么了?”
别笙眼睛转了转,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拐了个弯子试探道:“倒也不是完全不怪,只是……”
他话说到一半,略微停顿了一下,两条眉毛往中间一拧,瞧着很有些纠结。
夏元淳身子不由前倾了一些,约莫是想听清一些,只刚要问是什么,座位的原主人便到了。
别笙抬头见人正等在一边,有些不好再说下去了,他瞧了一眼上方缀着云珠的灯漏,见距离讲课的时间只剩不到半刻钟,便对着夏元淳小声道:“待下学后再讲吧!”
夏元淳话听了半截,目光不由带了点压抑的燥,只一想到别笙今日是被巫庭背着来的,再一揣摩别笙的话,不由解出了点别的意味,那点燥意似乎又被抚平了。
他道了声“好”,起身朝着等在一旁的学子致意。
“下学又要人背?”
夏元淳刚离开不久,耳畔便听得一道碎玉破冰的声音。
别笙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向巫庭。
巫面翻开书本,并没有同他解释的意思。
别笙见巫庭不说话,只以为是嫌弃他事多,晃晃脚有些不满的嘟嘟囔囔哼唧道:“今天早上也是殿下背我来的,怎么到了下学就不能背了,我的腿又不会一下子就好了。”
“何况我的腿这样子还是因为殿下,这样算来,背我一下又怎么了?”
他刚开始还知道小声的说,越说到后面,越觉得道理在自己这边,声音也稍稍大了起来,生怕巫庭听不到一般。
巫庭原想表达的意思就与别笙所想不一样,此刻听他这样曲解,也懒得同他歪缠,“今日要学的《春秋》精谕篇看过一遍没有?”
别笙顿时跟被卡住嗓子的小鸭子一样闭了嘴,他翻开书装模作样的看了两行后还是有些不甘心,就问道:“殿下看了吗?”
巫庭略一颔首,“嗯。”
别笙瘪着嘴,没话说了,只能闷闷将心思放在了书本上。
上午的课主要是诵读讲经,转眼间已是过了两个时辰。
徽帝站在槛窗外面,听着郎朗诵书之声歇下,才抬步走了进去。
坐在堂上的徐都讲见到来人是谁,并不曾多惊慌,只因往日陛下得闲时也是会来学宫考校众人功课的。
他扶着椅子站起来,放下戒尺便要跪伏下去,“臣下恭请陛下圣安。”
徽帝扶住他的双臂将人虚虚托住,“爱卿不必多礼。”
徐都讲顺势起身,垂目应诺,将椅子让给了徽帝。
待他行过礼后,下方的学子才齐齐起身行礼,只不过他们行的是学子礼仪,只需长揖即可。
在泮宫中接受皇室教导的除了未满十五的皇子,便是王公大臣家的孩子,面对这些小辈,徽帝眉宇较之先前温和了一些,只也没人胆大到敢盯着帝王的脸上看。
“今日学的《春秋》?”
徐都讲一旁应道,“回陛下,确是《春秋》。”
“经义可讲过了?”
徐都讲躬身道:“已讲过一遍。”
徽帝在堂下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放到了巫庭旁边的别笙身上,他来学宫本想要考校众人功课,可到了之后忽而又想起昨晚之事,对这个叫巫庭费心也要护下的伴读难得生出了一点兴致,“哪位是别侍郎之子?”
在底下装鹌鹑的别笙听到这句话,半点没有准备的抬了头,“回陛下,学生是。”
身为一个学问不过关的学渣,最怕的莫过于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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