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逛到充州山脉附近,转了一圈,按照赵璴所给的地图挨个走过了几个关隘最易设岗的位置。
竟静悄悄的一片,树林摇曳之下,根本看不见岗哨。
但方临渊却一阵心惊。
他发现,在丛林、山石的掩映下,藏着不少手持弩箭,驻守关隘的匪徒。而看似平坦的地面上,早挖好了绊马的坑道和绳索,碎石小路间,还洒满了能扎穿士兵靴底的暗器。
若非方临渊身经百战,目光如炬,怎会看得出这样精密的门道?
而这还光是他在外围处所看见的。这些山路崎岖纵横,在他目不能及处,还不确定这些匪众又布下了什么样的阵法。
一圈下来,方临渊心下都对那帮匪徒多了几分佩服。
小小一个匪寨,区区几道进出的关隘都另有玄机,连站岗的土匪都训练有素,恍然像是另一处军营一般。
他细细探查一圈,确认过每一个出入口的情况后,便不动声色地离开,径自回了宁北郡衙门。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在此驻扎下的士兵们纷纷支起了热腾腾的锅子,正在热闹地做着晚饭。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声音。
隐约能听见士兵的笑声之中,周嘉“哎呦哎呦”地叫,隐约夹杂着几声羽毛的扑腾。
方临渊转头看去。
便见穿着他的盔甲的周嘉,正狼狈地挥着胳膊躲闪着。而雪白强壮的鸽子,正锲而不舍地要往他的身上停。
“不是我,不是我,你信送错了啊,别给我!”
周嘉的声音听起来很崩溃。
就在这时,他一个抬头,看到了风尘仆仆回来的方临渊。
他当即像是看见了救星似的。
“将军,将军您回来啦!”他连忙大叫着朝方临渊跑来。
“您夫人送来的信,快要把我啄死了!!”
作者有话说:
鸽子:不是我真无语啊!今天碰到了一个收件人,不仅拒收,还不让我停车,什么人啊烦死啦!
第69章
方临渊连忙上前, 伸手接住了那只鸽子。
那鸽子终于有了落脚之处,扇了几下翅膀,在方临渊手臂上安静下来。
旁边的周嘉见状, 不由得小声嘟哝了两声, 抬手揉了揉被鸽子抓痛了的头顶。
就听见不远处的士兵笑着大声说道:“周将军, 您怎么连只鸽子都打不过啊?”
周嘉转头看去,就见热腾腾的锅子边, 席地而坐的士兵们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刚才开口的那个胆子大些,笑得也尤其地欢,周围的士兵都笑着拿拳头锤他:“那可是方将军的红娘, 周将军怎么敢动手?”
士兵们又哄笑了起来。
“你小子,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吗?”周嘉让他们气得直咬牙, 伸手挨个指了指他们几个。“方将军就在这儿, 等着他收拾你们!”
可是,没等他话音落下,旁边便传来了方临渊的一声轻笑。
周嘉:“……?”
这些崽子调侃他们, 方将军竟还高兴?
他瞪圆了一双眼转头看向方临渊。
便见方将军手臂上担着鸽子,手里拿着一封很小的信纸,眉梢眼角都张扬着笑意。
行, 刚收到夫人信件的方将军,根本没工夫听他们说话。
周嘉嘴角上下哆嗦了两下, 将到嘴边的话全咽了下去。
而那边,方临渊从金筒里取下了那封信。他心里正想着, 赵璴上回的信中是何等事无巨细, 不知还能有什么新线索时, 便猝然看见那张信纸上, 端正地赫然只写了一行字。
【确实无用, 比不上我。】
——
当天夜里,方临渊派人将周嘉请进了自己的军账。
周嘉一进门,便见方临渊桌上摊开着一张舆图,上头画的是整个充州山脉的地形。
这便是要与他继续商讨之前的战况了吧!
周嘉当即正色,走上前来,停在了方临渊身边。
“来了?”方临渊问道。
周嘉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见方临渊抬手,指尖在坤舆图上按了按。
周嘉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还没开口,便被这张舆图惊住了。
只见上面圈圈画画,已经标注清楚了山脉各处的关口、防备以及进攻路线。以至于各翼兵马的人数与分配,都在舆图上写得清清楚楚。
“将军,您这是……”他惊得目瞪口呆。
昨天的战况他还没跟方将军说完呢啊!
“明天,你仍旧穿上我的战袍,骑我的马上阵指挥。”却见方临渊说道。
“如何排兵布阵,何时进攻撤退,我都写得很清楚。你明日按图索骥,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周嘉看向图上,果真,方临渊所说的这些都在地图上写得明明白白。
将军既已制定好了周详的计划,为何不亲自上阵呢?
便听方临渊接着说道。
“但是有一些事,我必要跟你提前叮嘱清楚,你听好了,明日若出了任何岔子,我都会拿你是问。”
周嘉这会儿只顾得上连连点头了。
“这伙山匪专攻主将,明天,无论发生什么状况,你都要时刻躲在大军身后,不要冒头。”方临渊说道。
周嘉闻言点头,却有些迟疑:“让将士们替我阻挡?将军,这只怕不妥……”
却见方临渊摇了摇头。
“上一回鏖战三日,却只有八个士兵身死,可见这些山匪有所忌惮掣肘,这回也不会突然变卦。”方临渊说道。
“按照这次的进攻路线,不要让大军上山,只在山门前进攻,即便有所折损,也不会太严重。”
周嘉闻言点了点头。
“倒是我的马。”方临渊沉着神色,极其严肃地对周嘉说道。“他们会使弩箭,若你冒出了头来,让他们杀了我的马……”
他转头看向周嘉。
方临渊一路而来待周嘉都和颜悦色,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肃穆地威胁他。
周嘉当即点头像捣蒜。
“将军放心,明日我定保全好自己和战马的性命,替将军打个胜仗!”
便见方临渊摇摇头,说道:“不,明日是要打败仗。”
周嘉一愣。
“这也正是我需要你取代我的原因。”方临渊说道。
周嘉傻了眼,盯着方临渊看了片刻。
“怎么了?”方临渊问他。
便见他看着自己,有些艰难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军,是因为你从不打败仗,才把败仗交给我来打吗?”
方临渊无语极了。
“你听说过‘佯败’吗?”他问道。
周嘉老实地摇了摇头,期待地盯着方临渊,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便见方临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收起舆图,塞进了周嘉怀里。
“既不明白,那明天就好好看,好好学。”
——
第二日,精神抖擞的将士集结在充州山下。两千兵马全军出动,训练有素,气势汹汹。
主将在兵马之后挥斥方遒,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握着舆图,手下一指一挥,大军便分散在了充州山的各处。
而官兵集结的消息,早被山门前的暗哨带回了营寨之中。
匪寨的结义堂里阴云密布。
大当家孟诚正在堂前。
他坐在太师椅上,面前分列着十几个手下,身后高悬的牌匾上书“三十七寨”几个大字。
这正是这山寨的大名,听起来很是奇怪,但龙飞凤舞的草书之下,却有种别样的恢弘气势。
各处关隘的手下全都报了信来,五个关隘,竟一处不差。
整个匪寨明面上、暗地里的全部关口,都落入了官兵的包围之中。
他们的寨子自年初建立至今,地方官吏隔三差五地就来剿匪,但即便是上次上京派兵,也没有遇见这回这样的情况。
这样复杂的山势,又有他们多番伪装掩映,该是什么样的将领,才能在抵达充州第二天就将各条出山路径摸得清清楚楚,还用区区两千兵马就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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