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此做过那样多的筹谋,受了那么多灾殃。他在黑暗与泥血中挣扎了太久,他那样难得地存住一颗干净的心,该高高地站上去。
想到这儿,方临渊在暗地里咬牙,强令自己下定了决心。
“怎么了?”赵璴难得见他盯着自己半天都不说话,垂眼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神情。
那双黑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做了噩梦的小花鹿似的。
谁惹他了?
赵璴眉目微沉,正要细问,却见方临渊忽地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他吻了他。
赵璴甚至没来得及闭眼睛,便见方临渊眼睫一垂,闭上眼便毫不犹豫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横冲直撞的,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有种不顾一切的坦诚。
赵璴哪里受得了。
他像是被小鹿的角直顶到了心脏,热腾腾的一颗跳动的心,连挣扎都不曾有,便完全地被那只横冲直撞的小动物带走了。
……是想他了。
赵璴的嘴角忍不住地扬起,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一把将方临渊牢牢裹住。
一时间,深而重的亲吻难舍难分。
唇舌碰撞,呼吸勾缠。
两人的喘息在亲吻中越来越重,也愈加凌乱,没了章法,却又热意翻涌。
鲜红的唇脂,将一双唇瓣都染得凌乱又荼蘼。
——
是日除夕,是该阖家团圆的日子。
吴兴海所统领的私兵与东厂番子将皇城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那些身家清白而不近身伺候赵璴二人的宫女和内侍,查验清楚之后便令其各司其职,宫中也照常、甚至双倍派发了年节赏赐。
方临渊也做主,给后宫里的妃嫔们在重华殿办了个家宴。
非唯宫中动乱,她们受到殃及,合该照顾一番。也是方临渊考虑到不少宫妃与前朝的瓜葛,如今多事之秋,对他们多加安抚也是常事。
这事便交给松烟嬷嬷去操持了。
而赵璴,未过正午,他桌上便堆起了小山似的文书奏折,看得方临渊都觉头痛。
今年朝堂本就不太平,再加上鸿佑帝急病、昨日又发了宫变,眼下朝野上一片乱麻。
因此好好一个除夕,赵璴片刻都没能休息。
方临渊便在一旁坐着看。
奏章文书上的事宜错综复杂,便是方临渊疆场上运筹帷幄,面对这些庶务也看得头痛了。
他没说话,倒是赵璴先发现他眉头皱得死紧。
年轻英俊的小将军,坐在桌边,认真出神地托着腮,利落的剑眉皱得死紧,看得人心疼。
赵璴抬手,在他眉心上揉了揉。
方临渊被他吓了一跳。
“怎么?”
他正盯着奏折上吏部官员缺失过众的事务出神之际,额前忽然被赵璴按了一把。
他抬头,就见赵璴正笑着看他。
“怎么了?这么发愁。”
赵璴看起来倒是神色轻松。
窗外眼看着天色便黑沉下来了。方临渊直起腰背,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看到这些,都不知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好还是不好了。”
“嗯?”赵璴眉目中浮起不解。
“今年朝中本就事务繁杂,边境又有突厥虎视眈眈。”方临渊道。“若朝中的动乱暂时不能平定,只怕来年还要不安稳。”
“嘘。”赵璴的手指在唇前一竖。
方临渊不解,却仍停下了话头:“怎么了?”
“到年关了,说这话可不吉利。”赵璴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真是奇了,赵璴什么时候还信这个。
不过,听赵璴这么说,方临渊自觉重任在肩,一时也不敢信其无,赶紧呸呸了两声。
便见赵璴笑意渐起,拿起了桌上的奏折,神色认真地指给他看道。
“是有些麻烦,因此有些事务,需暂缓下。”赵璴说。“诸如我原本派去江南的,都是我朝中最为得力的几个。如今需要尽快唤回,填补京中要职的空缺。”
方临渊闻言点头:“比起上京,核税法不过是聊作试验的新政,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倒是不用急于一时。”
赵璴看向他,淡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他说。“至于其他的麻烦,就不叫麻烦了。”
方临渊不解地看向他。
“我在朝中筹谋多年,根基在此。且不论那些逐利而行的墙头草,单论现在为我做事的这些,就不至于让朝堂真的乱起来。”
说着,赵璴笑了笑,手指在奏折上点了点。
“这里头有不少,都是装模作样,走个流程罢了。”
这就让方临渊不大明白了。
“流程?”他问道。
赵璴点头。
“即便是我的人,也要佯作不是我的人,看起来才清白。”
他抬头看向方临渊,便见他垂眼看着折子,神色专注极了。
惹得赵璴忍不住地想要逗他。
只见赵璴凑近了他些,手指抹下自己唇上一抹胭脂,蹭在了他因专注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更何况,我明面上还是个女人。”他说。“这就更要他们装出点宁死不屈的样子来,才好保住自己的风骨啊。”
方临渊被赵璴忽然摸了一下嘴,不解地抬头看向他。
他看不见蹭上自己嘴唇的一抹艳色,只能看见赵璴双眼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时,眼睫微闪,目光很深。
赵璴说的话他大致明白,却也确实没经历过朝堂上的这些阴私弯绕。
他不由得叹道:“那不就要委屈你?”
“我又不跟他们计较这些。”赵璴却漫不经心,目光只往他的嘴唇上落。“我要是计较这个,跟我那位父皇又有什么区别?”
说起鸿佑帝,方临渊忽然有些好奇了。
“陛下现在在哪儿?”
赵璴的手指又在他唇上暧昧地蹭了蹭,语气轻飘飘的:“除夕佳节嘛,将他关回他的寝宫了。”
说着正事呢,方临渊被他惹得气息发烫,只好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别闹。”他说。“此举也合情理。他毕竟还是皇上,在他寝宫里安置,也说得过去。”
赵璴却笑,朝着方临渊摇了摇头。
“不是。”他说。“送他回去团圆的。”
“团圆?”方临渊不解。
“跟他的好儿子啊。”赵璴眼尾一扬,嘴角也跟着勾起来,那模样十足便是一只得逞的狐精。
“赵瑾,还是他自己关进他寝宫里的。”
方临渊一愣,继而不由得笑起来。
咳……虽则取笑陛下,当真不应该。
“你这个人……”他忍不住戳了戳赵璴。“他们两个待在一起,不会出事?”
“有人看着。”赵璴道。“反正两个没用的废物,顶多厮打一场,死不了人。”
这语气,竟像在看斗蛐蛐似的。
方临渊笑着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却见赵璴一手放下奏折,一手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便站起了身。
“光问别人去了。”只听赵璴说。“你自己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除夕啊。”方临渊的目光还留在桌上那堆愁人的奏折上。
“知道就好。”赵璴眼中浮起两分无奈和纵容,接着伸手,一把扯过了旁边的大氅,裹在方临渊身上。
“干什么?”方临渊吓了一跳。
“去过节。”
——
方临渊没想到,赵璴是要带他回安平侯府。
甚至赵璴早打点好,他二人径直从开阳门而出,停在侯府门外时,早被派回来的王公公已经在霁月堂,给他们做好团年的饭了。
刚到堂前,方临渊便看见了扶着侍女、着急迎出来的宋照锦。
“长嫂。”方临渊连忙两步上前,扶住了宋照锦。“外头天寒地滑,长嫂当心些。”
宋照锦却摇了摇头,顾不得这些。
“宫里的事,我今日都听说了。”她眼睛看不太清,只能透过模糊的、金光熠熠的身影,找到赵璴的方向。“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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