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柳无法理解寒月宫建宫时的心思。
此番设计只能挡下武功平平之辈,正相反若有江湖高手想包抄围攻,反倒只需堵死了柴房密道,便能轻易断了门派弟子去路,届时能勉强逃出来的,恐怕只有门派内的精英弟子。
大约只是为了保证神秘感。
他亮出令牌,在寒月宫弟子的带领之下,前往门派掌门所在的院落。
正房内,方远模仿常霖的声音和语气,问道:“来者何人?”
方柳未掩饰声线:“回掌门,是我。”
屋内安静了一瞬,立时便有弟子打开门迎人进去。
当初常霖参加武林大会,不仅带来两名伪装成无门无派侠士的弟子,还跟来一行约数十人的队伍。其中几名随行的弟子,已被易容的萧然山庄弟子代替,其他人则暂时未动。
毕竟就算易容得再像常霖,也还是用自己的人更放心。
故而,一直以来帮方远往外传信的弟子,便是易容后的萧然山庄弟子。
方远所居住的院落,亦是如此。
屋中无外人,方远恭敬拱手道:“小庄主怎么来了?”
方柳虚扶他一下,道:“师叔请不必多礼,我此来是为打探绛云刀宗霍隐之事。”
“回小庄主,您今日来得正好,两个时辰前我刚查出一些东西。”
“是什么?”
方远俯身,娓娓道来。
“此事说来话长——
自我来到寒月宫,便一直在找寻常霖勾结外贼的蛛丝马迹。荣康说他是从鸣山派掌门那边打听来的消息,说是有人匕首飞书至各掌门书房,书信劝他们归顺贼寇。
鸣山派掌门无叛国投敌之心,故而不曾理会,可他却无意间发现常霖有异心,斟酌再三,才匿名传信将此事告知荣康。之所以选择荣康,是在因为边境生活的大人物,多少知晓各个戍边将领的为人。
荣康随军征战的时日不长,名声却是不错的。
可无论是鸣山派的掌门,还是寒月宫的常霖,都未曾真正与北邦人接触过。我翻遍了常霖的私人物品,除了几封语焉不详的信件,便寻不到其他证据了。若说物品还有销毁可能性,可我套过常霖的心腹的话,他也未见过北邦人,互通往来的都是关外汉人。”
说到这里,方远总结道:“因此,我猜测飞书劝人归顺,以及联系常霖造反的都是中间人。此人很是谨慎,行踪难辨,只有常霖等对方音信的份儿。”
闻此,方柳眉峰轻蹙。
“……师叔的意思是?”
“不错。”方远慎重道,“经过多番调查,这名中间人很可能便是绛云刀宗的霍隐。”
如此,霍隐便是敌非友。
假若此人为叛国贼,他扰乱武林大会的动机又是什么?
方柳指尖轻敲桌面,兀自思索其间种种关窍。
方远见状,缄口不言安静等待。
良久,方柳忽然出声:“不对,此事尚有蹊跷。”
话音方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有弟子大喊着“失火了”、“失火了”,慌乱着跑来跑去打水救火。不等方柳和方远出去查看情况,吵嚷声便成了兵刃相接之声,利刃割破喉咙的声音清晰入耳。
方柳推开门,便见一面容英挺身躯魁伟之人,额头和脖颈处青筋浮现,举刀砍掉了一名弟子的头颅。除此人外,尚有十几位蒙面大汉,武功几乎都能跻身一流高手行列。
进入总舵之时,方柳暗忖此地容易被人一网打尽,眼下竟成了事实。
领头的人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眸中一片血色猩红。
——俨然是入魔之兆。
“师叔,率其余弟子退后。”
说罢,方柳长剑出鞘。
第97章 绛云刀
领头之人使得一把宽刀。
比闻行道的佩刀稍短,却比纵夕刀的刀身更宽。
他身长九尺,挥刀挥得虎虎生风,轻易砍掉挡在他身前的弟子的脑袋,随后提着滴血的长刀,一步一步朝方柳的方向走来。
方柳观他神色,目标应是自己的身后的方远。
或者说,寒月宫掌门常霖。
方柳挽了个剑花:“阁下与常霖有仇?”
来人大约入魔已深,甚至不能理解方柳的问题,见他开口以为是在挑衅,双眸猩红血色更甚,面部浮起的青筋紫的发黑,提刀便朝他砍了过来。
方柳脚尖一动,轻巧避开。
“叮当——”
那人挥下第二刀,方柳抬手以剑抵挡,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之声。
来人比方柳高壮不少,且已显露走火入魔之态,走火入魔往往内力爆发,比平时强盛七八成乃至更多。一人癫狂砍杀,一人冷静对敌,一时间两人打的难舍难分,宽刀竟不能耐何长剑。
持刀之人虽然武功高深,方柳却并非不能将其斩杀。
入魔有利有弊,利在内力暴涨,弊端自然是神志全无,除非功夫内力碾压对手,否则一旦遇到势均力敌者,便很容易被对方寻到破绽。
此人虽能称一句绝世高手,可还远不到能碾压方柳的地步,之所以迟迟不曾下手,是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
杀死容易,活捉难。
尤其是活捉走火入魔的武林高手。
两人刀剑相向,迟迟未分出个输赢,持刀人带来的手下纷纷围了过来,欲帮头领一把。方远自不能给他们偷袭的机会,忙带领萧然山庄弟子,提剑迎了上去。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终于,方柳寻到破绽,趁机用剑身猛击持刀人腕骨。趁对方手腕麻痹之时,一个潇洒的剑花将他手中的宽刀击飞,而后轻身跃起利落地夺过宽刀,回身一刀一剑交叉架在那人脖颈两侧。
“别动。”方柳淡淡道,“刀剑无眼。”
一道细红的伤痕浮现男人颈侧。
男人手下惊呼——
“掌门!”
“掌门小心!”
方柳轻睨他们一眼,十几人便缓缓放下手中兵器。
其中一人用商量的语气说:“大侠手下留情!观大侠手段应当并非是寒月宫的人,我等无意与大侠作对。”
方柳未理会他,而是将视线转向男人。
男人宽刀被夺之后,双眸中的血丝渐渐消散,额间和脖颈处暴起的青筋,也逐渐褪去如中毒般的青黑色。
他凝视方柳,开口问道:“阁下并非寒月宫弟子?”
声音粗哑至极。
方柳挑眉,不答反问:“霍隐?”
男人愣住。
“阁下认识我?”
“不认识。”
“那……”
“猜测罢了。”
霍隐垂头,仔细打量审视方柳的脸:“霍某应当见过阁下。”
方柳纠正道:“见过我脸上这张皮。”
霍隐立时意会:“……阁下易容术出神入化。”
见两人仍在僵持,霍隐的手下忍不住提醒道:“既然已经解开误会,这位大侠是否该放下手中的刀和剑了?”
闻言,方柳弯唇,侧眸瞧了他一眼:“何人说误会已解?”
那名手下嗫嚅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
眼下,他们只知这位使剑的高手,并非是寒月宫弟子。对方似乎也只知掌门的名姓,除此之外一无所知,的确称不上误会已解。
一刀一剑架在脖子上,霍隐不见慌乱。
他垂眸问方柳:“阁下还想知道些什么?”
方柳漫不经心:“飞刀传信,劝鸣山派掌门和寒月宫常霖叛国,勾结外邦贼寇的人,也是霍掌门?”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闻言,霍隐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方远,眼中隐隐浮现红色。
方远当着他的面,撕开脸上的仿人皮面具,道:“常霖已死。”
几名萧然山庄弟子也撕下面具。
霍隐猛然低头,蓦地撞入方柳明澈灵动的眼中——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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