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
“杀!杀!”
号角声随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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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往北,地形环境对北邦便愈有利。
关城再收到周军捷报,已是周军出征后的第三十日。
身为知州的顾择龄最快收到消息。
他手持捷报,匆匆来寻访方柳,初一见面便迫不及待笑说:“北邦驻军狡猾,被周军袭击之后,便在苍茫北境四处流窜。前些日子,终于循着蛛丝马迹将逃军拿下,其中竟然有呼延勇之弟呼延翰,现已被活捉。”
方柳正翻阅黄鸽寄来的信件,闻言合上信件,问道:“顾大人请坐,消息可送往京城?”
顾择龄落座:“未来得及,正想与方大人商讨一番。”
“商讨如何呼延翰?”
“方大人果真神机妙算。”
“衍城守城的乃是拓跋期,此人与呼延勇有势如水火,恐怕不能以呼延翰相要挟。”方柳沉思少倾,道,“呼延家极重血脉,便将呼延翰一并押送去尚京,悉数告知以后待陛下定夺。”
顾择龄欣然:“顾某正有此意。”
方柳提醒一句:“小心呼延家前来劫持。”
“好。”顾择龄认真应下,“顾某谨记此事。”
话音刚落,有人轻敲门扉。
方柳:“进。”
小厮便推门而入,为二人奉上茶盏。
捧着被茶水烘热的杯盏,顾择龄有了多留片刻的理由,他环视四周,寻话茬一般询问道:“怎么不见依风姑娘和赛雪姑娘?”
“回莺州了。”
“原是如此,出走几载春秋,是该回去看看。”
“正是。”方柳抬眸,眼神清远,“总会回去看看。”
返程回摇风县的前一日,赛雪哭得梨花带雨,眼睛都肿成了红桃子,气得不肯与方柳说话,好久才自己将自己哄好。
因知此去一别。
人当非昨日。
待顾择龄告辞,方柳再度打开黄鸽信件,仔细翻阅。
信中写道,北境战乱多少还是影响了中原地区,幸而如今的皇帝任人唯贤,官府忌惮新帝登基,不敢鱼肉百姓。与此同时,民间又有各大门派出面除暴安良,其中尤以岭西杜影齐之流最是竭尽全力。
时至今日,诸事皆如预料中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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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四个月的光景。
前方传来捷报,镇北军成功收复衍城,大胜而归。
方柳及顾择龄前去迎接。
二人率领一众官员,站在旧雍门关的城墙之上,俯瞰下方旌旗猎猎。众将士驻足城门前,齐齐抬头向上望,唯见周军全军上下眼神凌厉气势如虹。
闻行道翻身下马,手中攥着马绳,高声道:“镇北将军闻行道在此,今镇北军大败拓跋期及其残军,收复北州失地,得胜而归。”
方柳将目光移向后方战车,其上载着无数断臂残肢、尸首遗物,他再度剑指苍天——
“如今山河无恙,请大周的英雄们,归乡。”
当日。
犒赏全军,酒肉管饱。
城内容不下数以万计的将士,也怕周军大肆进城惊扰百姓,一众武官跟随闻行道前往城内,其余将士们在城外大营中欢庆。
由方柳拍板,于知州府衙设宴,犒劳诸位大小将领。
武将最是能吃能喝,酒一贯用碗来装,不多久便将顾择龄在内的一众文官喝倒。方柳唤来管家,将喝醉的大人们一一扶去后院厢房内,好生休息。
见文官如此不济事,武将们放肆大笑,互相拉扯道:“瞧瞧,瞧瞧,眼下只剩我们这些大老粗,今夜谁也不许偷溜,都给老子往死里喝!”
话音刚落,方柳似笑非笑,拎起桌上一壶清酒,众目睽睽之下轻功轻盈离去。
溜了?
众人面面相觑。
荣康便开口道:“这……这……方军师自是例外!”
“对!方军师例外!”
下一秒,闻行道追随方柳而去。
众人静默。
荣康又高声道:“闻将军也是例外!”
“……”
也罢,他们岂敢去灌醉上峰。
另一边——
知州府最高的屋檐之上。
夜风清凉,方柳拎着清酒,仰望天幕皎皎明月,自在逍遥对壶而饮。有酒液顺着他如玉面容淌下,流过修长脖颈,没入青色衣襟之下。
闻行道追随而来,与他并排而坐。
方柳用手背拭去下颌清酒痕迹,复又将手中酒壶抬高,从壶柄间隙窥视月色,细细欣赏其上花纹:“许久未曾如此畅快饮酒。”
闻行道认同道:“嗯。”
方柳便转头瞧他:“如此,闻将军的酒呢?”
“……”闻行道静默一瞬,声音因窘迫而微微暗哑,“忘记了。”
只顾追随心上人,便忘了什么酒不酒。
闻言,方柳被其逗乐,朝人轻摇手中酒壶,教人听壶中清酒晃荡的水声。他玉容展颜眉眼如画,如水月色之下双眸半敛的模样,像极了话本子里的鬼魅。
再饮一口,才说道:“闻将军可以一试。”
见状,闻行道瞧他手中对嘴喝过的酒壶,又瞧他唇珠上莹润的水光,久久不曾言语。
方柳摇着玉壶,悠悠道:“看来闻将军心不在此。”
闻行道垂下眼眸,不敢再看。
片刻,方柳边喝着酒,边语气懒怠地说道:“既想,为何不敢来拿。”
闻此,闻行道猛然抬眼。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一颗心乱如麻。仿佛过去经年之久,他才凑近方柳右侧脸颊,一触即分轻如尘埃,多一瞬都仿佛是亵渎了仙人。
“呵。”方柳轻笑,“如此胆量,整日醋坛子似的,做给谁看。”
言罢,一阵清风凑上前来,便有一朵春夜里含苞的花蕊,沁着极浅淡的馨香落于闻行道的唇。
令他心境如寒谷成暄。
一刹那,千树万树,心花盛放。
第111章 阳关三迭
仿若含了花蜜。
飘飘然如梦中之际,牵魂的冷香缓缓远去,方柳将酒壶的壶嘴抵在闻行道的下唇,微微含笑的眉目似皎皎弯月,嗓音清冽:“闻将军,脸红些什么?”
有微风拂面,有朗月天悬。
有好酒,
亦有情思。
以至于往后许多年,朝暮所思山高水远,闻行道都能清楚回忆这一夜的风月,与彼时彼刻风月不及的心上之人。
仅此一时,人间至幸事。
————
一个旧雍门关,一个衍城,乃是北州最重要的两座失地。
此前周军得胜失地收复,还不曾大肆庆贺,唯有朝廷首次封赏之时,众将士才松过一口气。今朝收复衍城,才总算有喘息的时间,遥想将来失地尽复、北州平定的盛世之景,不禁满腔豪情涌上心头。
是夜,众将士酩酊大醉一场。
不知今夕何时。
次日清晨。
临近开衙的时间,管家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三声敲击过后,顾择龄悠悠转醒,他昨夜喝酒喝得头痛欲裂,恍惚片刻才意识到此为何时何地,翻身下床,道一句:“请进。”
管家便推门而入,禀告道:“大人,住在府上的官员尚在休息,镇北军的将领们喝了彻夜的酒,方才醉眼朦胧离开了。”
顾择龄反应了半晌,才状似无意一般问说:“是么……方大人于何时离去的?”
“这……晚间便未曾见了。”管家迟疑片刻,道,“属下见其提酒飞檐走壁而去,方大人武功盖世,岂是我等能轻易窥见踪影,想是昨日已经提前离开。”
闻言,顾择龄点头。
他们皆公务繁忙,不知下一回如昨日那般饮酒相聚,须得等到什么时候。
或许,是北州彻底安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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