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霎时看向了眠鲤,听他慢条斯理地说:“不是放火,是放烟探风,曹夫人安心坐着,这可是为了曹大人的清白!”
曹夫人只好坐着,没一会儿侍女又急急来报,说是宫人们在大姑娘房间里翻墙倒柜,在外面都能听见里头搬弄的声音,曹夫人看着眠鲤,不敢说什么,只安慰自己道一个院子算什么,哪怕一把火烧干净就烧干净了,难道还差这点银子吗?赶紧把人送走才是正理。
小半时辰后,女官来报曹大姑娘的院子查完了,侍女也在大夫人耳边说着女官们办事仔细,翻完了东西又将东西归回原位,一切如往日一般。大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问了下一个查谁的院子后主动将人叫了过来扣着,令人去查了。
这一查,就查到了傍晚,这才将女眷们住的七八个院子查了个干净,什么也没查出来,曹夫人松了一口气,道:“今日天色已晚,大人与几位女官都忙了一天,小妇人心中不安,不如请大人与女官们吃个便饭再走?”
“多谢夫人。”眠鲤一口应下,曹夫人立刻着人去安排起来。
原来真是个过场,曹夫人心中大定。用过饭后眠鲤等人便告辞回去休息,却还是留了女护卫在曹家值守,往日里热闹的曹家如今落针可闻,如死一般的寂静。
曹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也出不去,她强忍着没去书房——哪怕他们搜的仔细又如何?若真能这么简单的翻出来,他们曹家早就完了。
是夜,曹大人在府衙里用着饭,他镇定自若,瑞王除了刚开始见了一面后就没出现过了,听衙役们唠嗑说是瑞王爷出门玩去了。曹大人想着在对账的吴御史——这才是要真正仔细的人!
他想着家中,他曹家在淮南经营百余年,哪里是这群御史们能查出来的?他也觉得无事,更为安心。
翌日里,曹夫人刚醒,就见外头冒着滚滚浓烟,她吓得抱紧了被子,惊恐地道:“可是花园里失火了?”
如意来报:“夫人,不是的,是那群阉人带着人在园子里放烟,说是要看看有没有密室暗道。”
曹夫人迟疑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那就随他们去……阉人这种话以后不可说,万一叫那些人听见了,小心你的小命!”
如意这才住了嘴,曹夫人想着昨日已经将账房、书房都搜刮一空了,今日也就剩花园,主院,还有前头老爷的住处了,若是无事,想必最快明日围着府邸的人就会退走,她居然还有些快意——查吧,就仔仔细细地查,查完了才好证明他们老爷的清白!日后再也不敢有人胡乱非议了!
她直接称了病,头痛欲裂,带到一个时辰后才出去,侍女如月过来,脸色极为难看:“夫人,那帮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曹夫人并不放在心上:“哪里过分?卖官鬻爵可不是小案,叫他们查清楚也好。”
如月道:“不是的,您去看看就知晓了!他们都快将家里拆了个干净!”
曹夫人一顿,急忙起身向外走去,不知为何她的院子门口居然没有女护卫守着,她犹豫了一瞬便往外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东侧花园,只见假山倾倒,十几壮丁正在挖着什么,曹夫人看了脸色一白,忙喝道:“住手!”
一旁站着一位瞧着就很是严肃的老大人,闻言皱眉道:“谁放她出来的!带回去!”
曹夫人眼见着两个宫人上前就要拿她,她呵斥道:“我乃是朝廷命妇,何人敢对我无礼!”
那两宫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道:“夫人是自己走,还是我等送夫人走?”
曹夫人这才想起来这些都是有品阶的女官,恐怕她这样的她们见多了,只能不甘不愿地扭头离去,她故意多绕了一段路,只见满目狼藉,园中花木都被劈了开,这且不说,地上到处都是坑洼泥洞,再远远一望,她愕然地眨了眨眼,又仔细看了看,指着前方天空道:“这……这……”
宫人一副纯良和善的模样看着她:“夫人在指什么?”
曹夫人气若游丝地道:“长茗院呢?”
宫人眼神无辜:“禀夫人,已经拆了。”
“依王爷之令,凡遇柜架,必得挪动,凡遇地窖密室,必得查验,连地砖,都要拿着长棍一块块的敲过去才好。”两个宫人笑了起来,一式一样的弧度,如同双生子一般:“那长茗院中有柜架无法搬动,劈开后发现有暗道一处,为查暗道,便将院子拆了。”
两个宫人心中暗道还是王爷聪慧,这法子好,依照王爷的法子去查,什么密道暗室暗格的,一律都查了出来。
曹夫人如同幽魂一般点了点头,脚步虚浮地往回走,经过厨房时,她甚至看见有个侍卫正在一个个的摇晃鸡蛋……看到这里,曹夫人晕了过去。
许久,曹夫人才醒来,她猛然坐了起来,喝道:“如意,如月!”
不想进来的却是昨日那唇红齿白的小公公眠鲤,他嘴唇含笑,瞧着亦是温柔如水,曹夫人愣了愣:“大人?”
眠鲤笑道:“夫人起来了?”
下一句就是:“带走。”
几个女护卫涌入,将曹夫人捆了起来。
……
姬未湫随意打开了一本账册,这玩意儿他反正是看不懂的,他道:“都查过了?”
眠鲤道:“是,都查出来了,在曹家一共查出暗道两处,密室四处,暗格十二处,一应物品皆已清点,诸位先生正在连夜对账……殿下,曹家之资,委实骇人。”
姬未湫调侃道:“没弄错吧?别把人家祖宗留下的财产当是赃款。”
“殿下这话要是叫吴大人听见了,吴大人定然是要与殿下争辩一番的。”眠鲤笑着,语气却有些冷:“这曹家也不过就兴盛了几十年,往前不过是个书香之家,这样的人家,哪里能给家中留下几十万两黄金的祖产?”
姬未湫叹息道:“还真是他啊……我还以为曹知鱼是冤枉的呢。”
毕竟这事儿怎么看怎么怪,能卖官鬻爵哪个不是有恃无恐?怎么会叫人一封折子送到内阁去?
只不过查的有些太快了,还是有些不太对啊。
这件事未免太顺利了,虽然他这个抄家的法子是有点损,但也不至于这么利索吧?几十万两黄金,啧啧啧,再加点,干脆叫他曹家与突厥议和吧,够他家在突厥买个王爷当当了。
姬未湫一顿,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他面上不显,道:“那就让几位账房好好查一查吧,争取明日就出结果,咱们也好回京结案。”
眠鲤应了一声:“是。”
姬未湫正想去洗漱,忽地听见有人来访,说是淮南邹氏。姬未湫懂了,他让人把邹三叫了过来,这才将人请了进来。来人是个七旬老者,身后还跟着两个四五十的中年男人,皆是穿着儒袍,见过礼后,姬未湫便问道:“邹老大人所为何来?”
邹老大人曾在先帝时入阁,算起来姬未湫也得对他客气点。邹老大人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邹三,道:“早听闻王爷直爽,漏夜来访,委实是老朽失礼……我邹氏,早已暗中搜集曹知鱼贪污受贿之罪证,奈何曹知鱼背景深厚,首尾仔细,一直未能找到机会,如今有王爷做主,我邹氏便将这些罪证呈送王爷,还盼王爷用得上。”
姬未湫秒懂,给邹三抢功劳来了——自然,也有些跟曹知鱼撇清关系的原因。否则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才来?要真是一早就想告发曹家,他身边邹三还杵着呢,邹家的账房先生也待着呢,通过他们转交不就行了?
姬未湫似笑非笑地道:“本王以为,今日本王这里会很热闹。”
他一直以为今天他这里会很热闹,就如同他在燕京即将出发的时候一般,没想到一个人都没有来,直到现在才来了邹氏一个。
邹老大人只是笑了笑:“王爷在此,谁敢惊扰?老朽不过是仗着三儿与王爷有些交情,这才厚颜上门罢了。”
姬未湫明白了,道:“邹三,送一送邹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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