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未湫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愣是想出来是哪里不对,他沉默了一会儿:“先按照这么办,还有……周青,护住本王。”
周青颔首应是,这才是他们最根本的任务,死一个曹知鱼能如何?大不了被圣上判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可若是瑞王殿下在这里出事,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别想活。
姬未湫在马车上坐着缓了缓神,突然想到了哪里不对——若是想杀曹知鱼,为什么方才不一道冷箭直接射杀对方?
……大概,可能,是他乌鸦嘴了。
他想:应该不是同一拨人。
第62章
姬未湫一手搭在膝上, 缓缓地说:“周统领,你说,他们有神射手, 为什么不直接射杀曹知鱼?”
周青怔忪了一瞬,随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垂首应道:“是, 属下这就安排!殿下请放心!”
姬未湫拿起了茶盏,周青又行了一礼就告退了。眠鲤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他颤颤巍巍地问道:“殿下, 是不是上回……?”
“你家王爷金贵。”姬未湫道:“什么臭鱼烂虾的都想来咬一口。”
姬未湫也在心里唉声叹气,只是不好表现在面上而已,逆王那王八蛋,有种直接去为难姬溯啊!对着他一个不掌权的王爷干什么?!——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逆王干的,但默认就是他干的吧!
毕竟地方上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杀他有什么好处?劫走他更是跟个烫手山芋一样。真觉得自己逃不出曹知鱼这案子, 与其劫走他威胁姬溯,还不如老老实实来投诚, 给他这个瑞王塞点贿赂,这样生还率还高一点。
经历了今晚的事情, 气氛明显变得紧张了起来, 姬未湫令眠鲤去查水源。这么大的队伍,硬碰硬是不太可能了, 目的又是把他这个瑞王捉回去,就不可能用什么山石滚落之类的计谋, 最方便的就是往水源里投毒了。
出门在外, 吃食都是自带的,这么大的队伍全靠打猎那别赶路了, 都是带好了粮草的,到了驿站后由驿站补充。而水源一般都是哪里有就在哪里补充,这年头又不怎么讲究喝热水,再者这荒郊野岭的都是天然无污染,水看起来都干净清甜得很。
农X山泉有点甜,懂?
所以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先从最容易投毒的水源查起,紧接着查粮草,姬未湫还强调了仔细查调料——姬未湫觉得最方便的不是往什么汤里下药,而是直接往掉料里加药,比如盐,做饭的时候哪道菜里不得加盐?就是烤肉也得撒点吧?
这年头精盐少,通常都是有粗有细还混着没滤干净的沙子,里头多点盐粉谁会注意?又不是御膳房,每天不定时抽查任意食材。
姬未湫想到这里,不禁一笑——他见过御膳房抽查食材的样子,那样子跟警察临检差不多了。
负责此事的大太监会带着禁卫们还有太医过来,哐得一脚就把御膳房大门踹开,让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东西,不许动不许说话,双手离开案板,让太医们快速查验所有东西,上到食材下到砧板菜刀乃至任意一个帮厨的手指甲缝,查完了又快速离去。
当时他猫在御膳房的一个偏房里偷吃猪油渣,那玩意儿上不了皇后、太子的饭桌,偏偏那天他特别想吃,就换了小太监的衣服跑去御膳房了。等禁卫进来他都懵了,还当是姬溯知道了,满脑子都是他哥有必要吗?不就是溜出来偷吃一口吗?至于让禁卫来抓他吗?!
结果他还没开口,禁卫先问他的名字,态度很是冷硬,姬未湫心下松了一口气,知道不是姬溯派他们来的,于是随口报了个名字,禁卫拿着名单说没他这个人,二话不说就把他给拿下了,最后还是御膳房的掌事太监狂奔过来把他救下了,不然这乐子可就大了。
哦对,最后姬溯当然知道了,掌事公公没必要为了这点事去告状,是忠心耿耿的禁卫统领,说是在御膳房抓了个不在名册上的小太监,掌事公公说是他新收的干儿子就放了。后来觉得掌事公公的神情太紧张,故而报上来,姬溯把人叫来一问,就把姬未湫这个‘干儿子’给供了出来。
姬溯当时的神情很微妙,尤其是知道他是去吃猪油渣的那神情更微妙了,仿佛在纳闷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哪里出错了,身为皇子的姬未湫怎么会跑到御膳房点了名要吃猪油渣。
姬未湫轻轻笑了笑,他当时以为是姬溯觉得他不应该知道有猪油渣这玩意儿,现在一想,当时姬溯应该是觉得他丢人——想吃猪油渣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想吃,那就吩咐下去让厨子去做,还自个儿偷溜去御膳房,甚至还穿了小太监的衣服,称是太监的干儿子,实在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是写实,不是描写,因为他后来去外家玩的时候,当时还健在的外祖母真叫侍女给他端了一盘猪油渣来,笑眯眯的说:‘听你母后说你爱吃这个,阿湫乖,张嘴尝尝外祖母家做的这个好不好吃。’。
后来嘛……外家没了,他、母后、姬溯数次死里逃生,最终姬溯登上帝位,一切尘埃落定。
姬未湫一手支颐,望着天上明月,在这一刻,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燕京,回宫,见一见母后,见一见姬溯的冲动。
好想他们啊……这次来去匆匆的,也就那天为了引人瞩目特意去城里逛了逛,顺道买了点东西,肯定和贡品没法比,也不知道母后与皇兄看不看得上。
姬未湫注意到青玄卫里少了好几人,他马车周围的防卫却更周密了,听见营地里似有喧哗之声,姬未湫远远望去,恰见高勇举刀,雪锋如月,鲜血飒然而起,人头飞落而下。
高勇喝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子怎么带出这么没卵的玩意儿来!居然敢下毒害自家兄弟!不忠不义的狗东西!都放亮了招子,给老子看着,敢对自家兄弟下手,就是这个下场!”
果然。
姬未湫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冲着他来的。他招了招手,一个青玄卫见状进到了车窗前,垂首道:“王爷请吩咐。”
姬未湫将白日里先来无事做的那一盒药绸递给了他:“发下去,一人两片,浸了玉露膏的,对外伤最好不过。”
青玄卫自然知道玉露膏是什么,眼中浮现了一抹错愕,姬未湫有些好奇地,面上却冷着:“还不谢恩?”
青玄卫连声道:“属下代兄弟们谢王爷赏赐!”
“退下吧。”姬未湫吩咐道,青玄卫又行了一礼便退下了,极快将匣子里那一个个油纸包奋发给众人,姬未湫看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帘子——换作平时他就客气两句了,但现在不行。
哪怕是临时装出来的,但遇到这种随时会有人来刺杀的情况,他表现得尊卑分明远远比表现得亲和来得有用。目前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在下意识觉得亲和是他毫无威严、少不更事的一种表现,靠不住。反而是要表现得高高在上才更容易让人意识到他是一个尊贵无比的王爷,他们跟着他,护着他,生能升官发财,死能惠泽家人。
奇怪的思维,但姬未湫无法阻止,这种时候也只能随大流。
又在山路上走了一日,明日就可以彻底绕出群山到达驿站了,姬未湫想着应该会有人接应,心中难免松了一口气,等到了官道上应该就会太平了。他这么想着,总算是睡得着了。
他也觉得自己不太争气,为了这么点小事吃不好睡不着,毫无大将之风。
是夜,姬未湫骤然之间惊醒,他猛然睁开双眼,入目的是倚在车壁上小憩的眠鲤,狂跳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又放松了下来,他甚至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只以为是自己惊醒,再加上这几天一直没睡好,才造成了心脏负担,他缓了缓,艰难地伸手推了推眠鲤。
眠鲤却没有立刻惊醒,姬未湫心下又紧张了起来,眠鲤怎么了?他低声喊了一声,声音却沙哑的可怜,眠鲤这才转醒,他霎时看向姬未湫,刚想过来看姬未湫怎么了,忽地脚下软了软,整个人伏在了地上,他抬头来看,道:“……药……”
姬未湫闭了闭眼睛,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见眠鲤艰难地从腰包里翻出了一粒丹药在舌下含服,又递了一粒给姬未湫,姬未湫学着他在舌下含服了——这样起效快。南朱医疗水平不行,做不出来那种吞下去一秒就能没事的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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