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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14)

作者:香小陌 时间:2018-12-29 01:36:59 标签:强强 江湖恩怨 相爱相杀 美强

  他是“一向听”,就单钓一张五万。
  游灏东在犹豫两个万字里打哪一张,又去看四家打出的熟张,发现既没五万也没九万,两张都他妈的是炮牌,捏在手里想要捏碎它们。
  游灏东耗了很久的时间,耗到简铭爵敲桌了,心一横丢出了九万。
  他见严小刀岿然未动,蓦地松一口气。
  严小刀伸臂用修长三指上了一张牌,只用拇指一搓牌面,潇洒地往桌上一丢,同时另一手似乎在桌下轻轻一震,面前一溜牌就“啪”地推牌了。
  简铭爵惊呼:“哎呀,万字‘一气贯通’,清一色这在规矩里是二十四番!”
  麦允良见缝插针地殷勤为几位斟茶,眼带真诚讨好之意,对严小刀说:“在我们那里,这是四万港币的大手牌了严先生!您还是自摸。”
  严小刀咧开嘴笑出一口俊朗白牙,笑模笑样望着游灏东,刀爷好歹比你年长两岁,吃的饭走的路都比你多。你游公子十五六岁那年纪还在学校里念书的时候,刀爷就出来混社会了。我书念的不好,肚里没什么墨水,牌还是很会摸的!
  而且,严小刀不怕开赌局。为什么?因为他永远还有后招:打。万一赌不赢再来硬的。
  游灏东明白自己还是轻敌了。
  如果只摸一局,严小刀已经赢了。
  然而他们上桌前讲好的,一局偶然性大,要摸一圈,从麦允良上庄打到简铭爵下庄,看谁一圈下来计分最高。
  歪在轮椅上的渡边仰山,垮塌的眼皮下已无生气,只存恨意,这时钱都不想要了,孤注一掷,是真心想要亲手掐死凌河!他就算能挺过心脏病复发,渡边家族几十年的名望、声誉,一夜之间全毁在凌河手里,明天早上丑事就会传遍两岸三地和东南亚,成为富豪圈内冷嘲热讽的笑料谈资。当然,他是绝不承认那些其实是毁在他自己手里……
  他渡边家与凌河毫无渊源,原本无仇无恨。毒蛇就是毒蛇,谋的就是他家族的产业财富,偷天换日据为己有再狠狠反咬落井下石,多么毒辣!
  这人突然从氧气罩下面嗡嗡出声音,吩咐手下:“干摸牌没有趣味,要给客人们来点……彩头……你们,把那个人弄来……他本来,就是赌码,就让他,上桌当赌码!……”
  众人还未明所以,两名黑衣人从内间拖着个湿漉漉的人就进来了。
  可不就是这位伶牙俐嘴、一身傲气的凌公子。
  这人身上仍是一片肮脏的湿痕,长发唾面,两条长腿被拖进屋时在地上“沙沙”地滑出两道湿迹。黑衣保镖二话不说,将人扛起往桌上一掷。
  他们的麻将桌是一只很敞亮的方桌,比一般麻将桌大许多。
  每人手边摆放的餐点茶具全部惊跳而起,茶水四溅!凌河整个人砸在了桌子正中,头冲游灏东,脚冲简铭爵,半边脸无遮无拦地磕在一堆硬牌上,只有那一双眼仍顽强地睁着,直视严小刀,瞳仁深处像蕴含着无底深渊,从那里发出幽然的光芒,卷起海面惊涛骇浪。
  谁赢了这圈牌,谁将凌河带走,要杀、要剐、要奸,随意处置。


第十二章 炮打城楼
  这弹丸之地麻将桌上至此已是剑拔弩张。
  严小刀面前就是这容貌倾城却又极其落魄狼狈的凌公子,玉体横陈等待被人大卸八块的一副景象。是被大卸八块还是能逃脱升天,就看他手底下这些牌了。
  他此时不用趋前靠近,也能十分清晰地端详凌河的相貌。
  这个人的眼睛虹膜,确是淡绿色的。
  他初见对方那个夜晚,吊在游轮灯火摇曳的船舷上看到的绿水清波,并非眼花。黑发绿眼的男子生活中并不多见,蓝眼绿眼据说都是隐形基因,一般只有白人才有,华裔与高加索人种的混血都很少能够混成蓝眼绿眼。所以,这人不仅有一点混血,还碰巧混出个绿色眸子?
  严小刀这趟事办得内心十分困扰。他干爹让他保住这个人,他现在才领略到保一个人是多么啰嗦麻烦的一件事情,真的不如让他出来砍一个人。
  凌先生看面相其实很年轻,约莫只有二十出头。但再年轻也不是孩子了,明显是个成年成熟男子的身躯,人高马大,四肢修长,即便被折腾几天脱了水,仍然斜对角地占据了整张桌子,让人无法回避那种沉甸甸的耀眼的存在感。
  桌子比一般麻将桌大两号,还是让凌河的头很难受地往下仰在桌沿,两条小腿从另一侧挂下去了。毕竟是海水里泡发的,这人形象味道都十分欠佳,然而有那张绝色无双的脸就够了,竟然让一桌人都毫无怨言忍了下来……
  简铭爵守着凌河两只脚,码牌的手都不利落了,从凌河身下抠哧着摸了一堆牌出来,顺手不怀好意地将原本俯卧的人翻了过来。
  凌河四肢没有反抗能力,就着就仰过来,双眼冷傲地藐视简铭爵。
  简铭爵被盯得一顿:“哎——呀,你别怕,老子这就把你赢过来!这一桌人里,也就是我,绝对不会伤你手脚!”
  凌河轻蔑还他一眼:“鸡零狗碎的蠢货,你今天能赢得了牌,砍手砍脚滚着出去的人就是你了。”
  简铭爵嘴里一咂摸,暧昧道:“啧,你骂人的音儿都好听,以后,我听你在我耳边天天骂我。”
  凌河送他一记冷笑:“能觉得骂人好听,也就是你这个耳鸣眼瞎、水肿肾虚的简二爷。身边残花败柳成行、野鸡成群,一个败家货能让你浪成了开国七十年一代名流,你们简家列祖列宗泉下有知此时一定感到门楣光耀、祠堂生辉。”
  “……”简铭爵眼里冒光,抖了一激灵,“呵呵,哈哈哈哈……真够味!”
  严小刀觉着,凌先生早晚死在他自己这张不饶人的嘴上,还是年轻气盛啊,这人有二十岁么?您能少说两句消停片刻么,怎么这么难伺候!他码了一半牌感觉数目不对,微微欠起身,凌河后背下面至少还压着三张牌。
  他手伸向下面,凌河蓦地住了嘴,斜眼睥睨着他。
  严小刀说:“你压了牌。”
  他手伸下去,手背贴的是凌河冰冷湿黏的衣服,手指很灵活地摸到牌而不碰触对方后腰和臀部。凌河笑容很美,瞟着他:“严先生真是难得的一派正人君子,手心手背翻云覆雨都这样庄重自持。”
  严小刀唇边擎出淡淡的表情:“有什么值得我不庄重不能自持的吗?”
  凌河反唇相讥,笑出一分恶劣的神情:“严先生,在我面前装正人君子面目你这两天忍得也辛苦了,还能庄重自持几天?见过我的人就没有一个还能做正人君子,你赶快揭下这张脸皮来,让我读一读什么叫做人面兽心?”
  “本来就不是正人君子,我还用装?”严小刀冷冷回道,他就算再平心静气、清心寡欲,也快要被凌河惹出一股子无名邪火,简直他娘的!
  又开一局,此时桌面上所有人心神都微微乱了,心思无法集中在牌面,无法避开凌河扎眼的存在。
  这个人美貌惊人却又极其恶毒嚣张,完全没有身陷绝境的凌乱惊惶,毒蛇的信子四处挑拨拱火,像是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游灏东不想说话,眼皮下面的精光也不断地掠过凌河的身躯,皮相和骨相确实很美……
  麦大明星更是如坐针毡,表情非常不适,其实,不比较还不会有这样的感受,这桌上容颜最为俊美的两个男人,性情竟是如此不同!
  凌河的每一缕刻薄、张扬、骄傲和死不服软的性情,都像有毒的藤蔓在这张牌桌的四角迅速蔓延,牵牵连连席卷每个人的情绪和神经,让心智不够强大的人更加畏手畏脚、不知所措,让生活在阴影下的孱弱无能再无所遁形。
  麦允良偶尔瞟过凌河的眼,即刻就避开目光,却又忍不住再偷看对方,随即就在凌先生挥刀掩杀般的藐视逼视下直接败下阵来。
  凌河绝不是布偶,他麦允良才是个空有一副好皮囊只会喘气的纸糊玩偶……
  严小刀一杯水饮完了,因为心情不爽而口渴,发现自己的小茶壶被凌河刚才从天而降给扫到地上了,没水喝。
  麦允良条件反射比男侍应生还机灵勤快,丢下牌就去为严总斟茶。
  他殷勤探身过去,却被凌河的眼光从下面“唰”地罩住了。凌河盯他斟茶的动作眼带强烈的鄙夷和讥讽,从眉心眼底甩给他一个大写的“贱”字,你真贱。
  严小刀觉着,麦允良这人其实不错,虽说缺乏男人血性、气场,本性还是善良的,只求生存之道,又没有害人之心。
  他对麦允良微笑,举杯说了句“谢谢”。
  凌河横着眼峰免费白送给严小刀一个大白眼,绿眼珠子都快甩到那杯茶里了。
  麦允良心情沮丧无趣,随手打出个三条,发现打错了,手里的字牌还没处理干净呢。他内心隐隐生出嫉妒,可是,嫉妒那人什么?嫉妒凌公子竟然比他还漂亮,天然无须雕饰、却又咄咄逼人舌灿生莲、令满堂生辉四座惊艳的美貌?……
  游灏东一路上牌出牌,速度很快。
  严小刀分出心神来琢磨对手手里究竟是万是条。他怕游灏东这次又是上牌飞快,自己未必再有自摸的好手气。这种快局就是要率先停牌,早停牌才是和牌的重要条件。
  偏偏姓游的还在他上家镇着,出牌十分谨慎小气,这又打出个丝毫没用的七条。
  严小刀起手摸牌,眼角扫过凌河的身躯,是偶然间突然发现,凌河搁在他这一侧的那手手指,一直在动。
  动作极其不明显,不仔细看他几乎错失。
  凌河的头偏向一侧,不断后退的牌墙恰好就在他眼角处。从他那个角度,能看到每一只摸牌的手,只要他近距离视力足够敏锐,专注盯梢,而且不是个老花眼。
  严小刀拇指摩挲着自己刚摸的牌,不用看也知是个棘手的五条,打五条还是三万?
  他随心散漫的眼神却盯着凌河的手,慢慢端详那一根细长食指画出的字样。
  凌河画的是三条。
  严小刀手里根本没摸到三条。
  他明白了,在他之前游灏东摸到的一定是三条,但没有打出。
  严小刀不动声色地丢出手里的三万,凌河的发丝黏在脸庞上,脸微微向他侧着,嘴角勾出一丝笑容,这次很有良心地没有朝他放射毒液。
  之后两轮,严小刀读到凌河画出的四万、二筒。
  他与凌河暗度陈仓,自己手里的牌迅速就上停了。
  游灏东不幸抓了一手爹不疼娘不爱的一、九和风字牌,但绝处柳暗花明,决定做成十三幺。
  他手里已有十一张幺牌,只缺东风、白板、红中。和一把大的,他就可以翻盘。
  然而他不知道,麦允良手里将一对东风做了将牌,还打出一个红中,简铭爵和严小刀手里各有一个红中,红中几乎成了绝张。
  游灏东脑内默念,红中,红中,给老子快来红中……
  麦允良摸牌,皱眉,又摸到一张没用的红中,只能再打出去。
  游灏东一见那张伶伶地掉进牌池的红字牌,脸都绿了,重重地咬了一下牙床。麦允良一顿,心下惶恐,不知哪里又打错了得罪了土财主?
  牌桌上蓦地安静片刻,游灏东假意去摸牌,伸手向那牌墙,却突然伸向凌河!凌河的头正冲这个方向,猛地被人从后面抓住头发提了起来,再向后一扳,脖颈向后被折出个骇人的角度!
  游灏东从后面抓住凌河,往他这个方向一寸一寸地拖过来,拖得凌河面色顿时发白,鬓角洇出的汗水与脖颈上的水渍汇合一处沿锁骨流下去,却死咬着唇没吭声。
  两人面目是互为倒影对视对方,游灏东居高临下缓缓凑近凌河的脸,捏着凌河的下巴:“你那根手指头再动一下,我把你整只手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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