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37)
疏长喻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却是慌不择路地一把推开景牧,站起身来。
“你好好养伤,我该回去了。待你右手好了,我再来给你上课。”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本就是错的事,一开始就应当终止,而不能将错就错——这是疏长喻从小接受的教育。
“少傅……?”
还没从缠绵中回过神的景牧愣愣地叫道。下一瞬,他便几步上前,一把将疏长喻拉住,按回怀里。
“少傅,你方才没有推开我。你也是喜欢我的,是吧?”说到这儿,他补充道。“一点点喜欢,也算的。”
疏长喻推了推,没推开。
“景牧。”疏长喻压制着情绪,强迫自己回归自己所习惯的理性,低声道。“糊涂事做一遍,切不可做第二遍。”
“什么叫糊涂事!”景牧的下巴死死抵着他的额角,恶狠狠道。“少傅,我做过最糊涂的事,便是上辈子没早早地这般待你。”
疏长喻心口一颤。
“你的兄弟们无一能堪大用,你身负重任,不可耽于儿女情长。”疏长喻低声道。“你早晚都是要做皇帝的。”
疏长喻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性正一寸一寸地被消磨掉。再这般纠缠下去,他自己都抑制不住自己了。
不可以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荒唐事。
“我一生所求,唯少傅耳,做皇帝干什么?”景牧问道。
疏长喻脑中的理智,冰消瓦解。
“朽木不可雕也!”他低声狠狠地骂了句,一把推开景牧,转身逃跑似的,快步走了。
他几乎,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
这一日之后,疏长喻刻意地将景牧抛在脑后。正好他也不必去给景牧上课,免了见面。
那日之后,长宁街的衙门也没查出什么所以然来,只道犯人都死了个干净,死无对证了。故而疏长喻便一直都不知道那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究竟是谁。
这之后,戴文良前来看望过他一次,方余谦也递拜贴来找过他,邀他去了两次他们那帮学子的集会。
他同方余谦相谈甚欢,引为知己,而方余谦此后的考试,也顺顺当当地仍旧考了个解元,被乾宁帝一通夸奖。
考完了试,方余谦便要回湖州。疏长喻那日专程请了假去渡口送他,同他开玩笑道:“再有两年,疏某便可和方公子同朝为官了。”
方余谦闻言也大笑道:“那方某可得好好钻研了。万一两年后名落孙山,岂不是要让敬臣再多等三年?”
两人皆笑起来,颇有些惺惺相惜。
“可别说这丧气话了,大才子。”疏长喻道。“湖州第一都这般讲,那湖州其他学子可如何是好?”
方余谦忙道:“借状元郎吉言。”话没说完,又笑起来。
“若论知己,敬臣乃在下第一人耳。”临行前,方余谦郑重道。“还望日后能与敬臣一同为国为民、匡扶社稷。”
疏长喻也郑重地同他一拱手,目送他乘船远去。
他回身时,看了一眼渡头两岸的杨柳依依。此时盛夏,正是杨柳最为茂盛的时候。
疏长喻的余光里,那杨柳中隐约立了个玄色衣袍的人,隐约之间,似乎是景牧。
可待疏长喻定睛,那人已不见了。只剩风拂柳叶,沙沙作响。
疏长喻愣了愣,只觉心里空荡荡的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来惹!
丞相这个人呐~思虑比较多,又比较纠结,还请大家多多担待~多给他一点点时间咯!
第42章
没过几日, 兆京外的直隶的燕河水也涨了起来。这燕河外同大海,内接兆京, 两岸也满是城郭村镇。
燕河两岸修筑了堤坝,十余年都未遭大水侵袭。但这堤坝一直未曾修葺,今年雨水又多。故而乾宁帝便打算派个官员去巡查直隶的河道, 以防洪水冲到京城中来。
疏长喻几乎没作犹豫,便奏请了乾宁帝, 主动请缨要带人巡查河道去。
这巡查河道,是个没什么油水捞, 又得罪人的法子。更何况,直隶在天子脚下, 就算想动什么手脚也是不方便的。
乾宁帝很干脆地准了奏, 半点都没怀疑。
此后,疏长喻便着手开始收拾行装了。那几日,他便心绪不宁的, 本就时时想起景牧,那几日便尤为频繁。
而他廊下养着的那个小胖子,像是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一般, 整日在那儿蹦哒着, 啾啾啁啁地叫唤。有一日气得他走出门去要将它赶走, 可看他那圆圆胖胖又无辜的模样, 又下不去手,转身进了屋。
待他临行前一天,李氏叫住了他。
“你这几日有没有去看看二殿下呀?”李氏问道。“之前你在牢里关着的时候, 他便常来看我。这次他又为了救你受了伤,你此次临走,可别忘了去道个别。”
疏长喻闷闷地嗯了一声,没说不去,也没说要去。
李氏看他这一反常态的模样,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待疏长喻回到院中,心绪不宁,便干脆让空青派了人去亲王府。结果人派去没多久,便回来报,说王爷已经去了大理寺。
疏长喻垂眸未语。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仪仗就停在了他家门口。
他一出将军府,便被那阵仗吓得一愣。那仪仗虽说是比照着他的品级来的,却平白多出了上百人的护卫,各个银鞍玄甲,骑着高大的马匹,整装待发。
“怎么多出这么些人?”他问那个随行的官员道。
“回大人,皇上听说这会儿北地有土匪总来直隶境内骚扰,便派了人保护大人的安全。”那官员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马车左侧的那个骑马的护卫,说道。
这会儿天色仍暗,疏长喻也没看清他的眼神,闻言噢了一声,便要上马车。
这时,他看见马车左侧的那个护卫,玄色护手下露出了些许白色。这护卫身形似乎有些眼熟,但在这微弱的光线中,他又身披重甲,戴着头盔,看不分明的。
他顿了顿,脑中顿时窜出了景牧的模样。下一刻,他便苦笑着摇了摇头。习武之人身上本就难免带些伤,自己怎么就下意识地想到了景牧。这般想着,他便刻意没再看那人,兀自进了马车。
他上了马车之后,那随行的官员又朝那侍卫那儿看了一眼,待他轻轻地一点头,他才下令仪仗队出发。
——
疏长喻上了车便睡下了。
他前世总共算起来,也去了直隶三四次,对路况车程了如指掌。故而待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外头临近正午的日头,便已隐约晓得应当行至何处了。
结果他一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头的景象,居然才刚出兆京城几里,还未出京郊。
这速度,赶得上坐马车出游的大家小姐了。
“郭翰如!”他喝停了仪仗队,皱着眉眯着眼喊那个随行官员道。
那官员连忙驱马过来:“疏大人?”他询问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他冷脸问道。“为何才刚刚出京?”
他之前安排仪仗队清晨出门,就是为了赶在夜里三更前赶到直隶府,不必在路上歇脚,平白消耗。这下可好,按着这个速度,恐怕两三天能到直隶就不错了。
郭翰如闻言,神情纠结地抬头看了一眼他马车左侧,半天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道:“那……那个……下官疏忽了。”
郭翰如心里也苦——这位求了圣旨非要随行的大爷非要让他们压速度,说是车上那位大人睡眠浅,不许走快。
他一个六品小官,可不得言听计从?
可问题就是,这位爷发号施令也就算了,还不许自己暴露他的身份——这下,锅就甩在他的身上了。
果然,平日里严格又吹毛求疵的疏侍郎果然皱起了眉头。
“你疏忽?疏忽能把速度压得这么慢?”他凉冰冰地一皱眉,道。“耽搁下来的功夫,你可担待得起?”
郭翰如只好哈着腰,一叠声地认罪。
“再不可如此。”疏长喻皱着眉,冷声道。“还不快命人将速度提起来?”
郭翰如连忙匆匆应是,策马跑去前面了。
疏长喻见他走远了,才放下帘子,坐回了车内。
放下帘子那一刻,他隐约见马车左侧那卫兵似乎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但待他定睛,又只看得见那人锐利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疏长喻不由得皱眉。
怎么随便见个人,就从人家身上哪里都能看见景牧的影子?
但这仪仗队没走多久,便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官道两侧皆是田野,多走了半个时辰,才遇见一家卖胡饼的摊子。
按着疏长喻原本预定的时间,这个点儿应当是能到能歇脚吃饭的驿站的。可眼看着日头愈发大了,郭翰如只得将仪仗队喝停,在此处胡饼摊歇脚。
他掀开帘子,请疏长喻下去,坐在胡饼摊的凉棚中,其余卫兵皆分散在周边的阴凉地坐下。
疏长喻刚坐下,郭翰如便眼疾手快地给他倒了杯茶。
“一路舟车劳顿,疏大人辛苦了。”郭翰如笑道。
疏长喻听到他这话,又一丝不苟地拧起眉头,斥道:“替朝廷办事,该当奔波的时候是不应推辞的,谈什么辛苦?”
郭翰如连忙应是。
就在这时,一个卫兵端了一碗疙瘩汤放在疏长喻面前。疏长喻一垂眼,便见那士兵右手拳套内隐隐约约露出的白边,以及碗里多放了两倍不止的香菜。
又是跟在他马车左侧的那位。
一天内注意了他那么多次,疏长喻便觉得不寻常了。他抬头瞥了这人一眼,却见这人头垂得很低,除了隐约一点下巴的棱角以外,其他都被头盔挡得严严实实。
“手怎么了?”疏长喻问道。
却不料,这个频频引起他注意的士兵却木讷得很,听到他说话,像是没听见一般,转身便走了。
郭翰如也没斥责他,只坐在那里装聋作哑。
“怎的只有一碗?”疏长喻又皱眉问道。“郭大人的呢?”
郭翰如闻言吓了一跳——可不敢让那位爷伺候他!
不过,那个卫兵仍旧没听到的样子,脚步停都没挺,便走开了。
疏长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居然想到了景牧。
这人下颌处长得太像景牧了。方才他只觉得熟悉得过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像谁。此时见他的身影,也和景牧有几分像。
就连他那手……
就在这时,匆匆从后头跑出来的胡饼摊老板打断了他的思路。
“让二位大人久等了!”他手里端着个托盘,里面赫然是两碗疙瘩汤,一盘胡饼和几个小菜。